“第五枚神明之心碎片在白绪那里。你去皇室寻便是。”
玉霖面露疑惑地问道:“白绪?皇家人?皇室中人不是姓裴么?”
珺媞摇了摇头,“裴氏是君王之姓,而我要你去寻的,并非‘裴家人’。”
“仙魔大战之后家国动荡,占星师日夜占卜,说白家有协助安稳之象,若娶白家嫡女做皇后,国家便可安定。”
“白家是当时富甲一方的大家族,经此一言,皇商结合,果真百姓安居乐业,皇室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之后每代皆是如此。”
玉霖笑了,“那时生灵涂炭,很快安定恐怕是因着白家财力雄厚,四处调度吧。”
“况且这事也太过随意,如若每代都娶白家女为皇后,皇后之子若为太子,之后岂不为近亲成婚?不会或有残缺么?”
珺媞面色复杂地道:“……为避免此等情况,皇后之子随母姓,不参与皇位之争。只空空捞得个名头,被皇室捆绑着一代又一代,落得个不上不下的下场。”
玉霖轻轻叹息一声,“那我如今要去寻谁?这代的白家皇后又是怎样的人?”
珺媞道:“这代白家嫡系只出了位公子,被纳为男后。那位皇后,体弱多病。”
皇城势力错综复杂,珺媞又拉着他说了许多。临走之时,玉霖忽而想到什么,“皇城路远,我想先去寻个人。”
自他收到那封信后,他就一直惦记着。此事关乎楚风眠,他到底要去问个清楚。
见他魂不守舍,珺媞没有多说,眉眼弯弯道:“好。”
又到飞剑宗,玉霖轻车熟路往里走。之前没注意,飞剑宗挺热闹的,每个峰派十分分明,外门弟子来来往往目标明确。
忽见四人齐齐往宗主殿去,其余弟子见此无一不是屏息避让,眼带羡慕崇拜之意。
这四位他倒是曾去山海宗时见过。
玉霖悄悄挪过去,同旁边一名外门弟子站在一处,“叨扰,这几位都是远之剑尊的弟子么?怎的你们对他们如此敬重。”
“嘿嘿。”外门弟子挠了挠头,“这些人以后是要成为剑道大家的,能不敬重么。能成为凌光意师兄的同门,自然不会差的。”
玉霖视线望去,“远之剑尊座下……就这几位么?”
“宗主座下六位嫡系子弟,除却凌光意师兄和一名师姐,都在这了。”
都在这了……
玉霖不死心,抿了抿唇又斟酌着问道:“可曾还有一位成日不在师门的,被剑尊派到外头去历练的……”
外门弟子摇了摇头,“不曾听闻。”
“小霖!”
就在这时,玉霖听见一声高喊,凌光意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殿内走去。
“凌兄。”
玉霖压下眼皮,睫羽的阴影细细打在下眼睑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只微微卸了力气,有些难过,没了同凌光意玩闹的心思,敛着神情问道:
“你实话告诉我,风眠是远之剑尊座下之人么?”
凌光意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却又极快收拾情绪,笑着说:“是啊,你当时不是见我喊他师弟了么?怎会有假。”
“真的么?”玉霖抬起头,眼里有碎光,像是终于抓住一株救命稻草,不欲辨其真假,顺着他的话放宽心。
见玉霖恍惚,凌光意连拉带哄地将他揽进殿。
玉霖疑惑道:“你们有事相商,喊我进去做什么?”
凌光意憋笑道:“那总不能看你在外面患得患失,手足无措啊。”
玉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谁患得患失,手足无措啊!”
凌光意低低闷笑几声,神情却是高兴的,愉快地道:“今日也无甚大事,师妹回来了而已。你来了也好,不如同庆。”
玉霖问道:“‘回来了’?她之前不在飞剑宗么?”
“被魔修绑走了,前几日刚归家。”凌光意淡淡一笑,没有多加解释。
“兄长——玉霖!”
推开门,凌玉青眼神亮亮的,亲昵地挽过玉霖的手臂,带着他向前走。
他本要问玉霖为何来,转眼看向兄长时,却见凌光意无声地对他说了句“别问。”
他顿时了然,不再多问,只笑着道:“这几位师兄师姐你没见过罢……”
“见过。”玉霖笑了一下,“除却这位师姐,在山海宗皆是见过的。”
师姐小巧的鹅蛋脸红润,眉头微微舒展着,显得极为温柔。她一袭白衣出尘,发簪简约而精致,见他来,笑着说:“我听过你,重芜仙君的徒弟。”
玉霖笑着应了,只询问了些日常小事,对她被绑之事闭口不谈,师姐却主动说了,
“倒是害你们担心,但那魔修派来照顾我的姑娘是极为细致的,不曾苛待我什么。”
一师妹皱着眉道:“那就奇了,将师姐绑了去,并未威胁师门,又不曾索要什么,那他为的什么?”
听着她们一字一句分析得越来越无厘头,凌光意在一旁笑意都快维持不住了:当然是为了一个遮掩的身份,你大师兄我承受了一切啊!
凌光意连忙撇开话题,“落座,落座,师尊一会便到。”
玉霖和凌玉青便也凑到他们的庆宴中去,同凌光意贴在一块。
见玉霖没动几筷子,凌玉青凑近同他咬耳朵,问道:“怎的不多吃些?不合胃口?”
玉霖只摇了摇头,提起筷子挑拣些清淡的吃。半晌,却又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向凌光意,“他没来吗?”
永远不在飞剑宗的楚风眠,无一问起此人的同门,外门弟子不知其存在,就连信笺之中也所言此人并非远之剑尊座下……
凌光意说的真的可信吗?
凌光意一愣,不知作何解释。他也不知楚风眠离开西海炼狱后去了哪里,干巴巴地遮掩,“没有来,他被师尊派去……”
又是这样。
到底别人家门派内的事,他不好多置喙,也不好多问,只能揣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信了这话。
凌光意的师弟妹们询问着远之剑尊什么时候来,玉霖的心里直打鼓,他一面期待又一面恐惧。
当剑尊真的来时,他真的敢问吗?
如若是,放下了也便放下了。如若不是,他又当如何呢?
他垂下眸子,寻了个缘由在远之剑尊来之前先行匆匆离去了。
……
突然什么都不重要了。
玉霖垂眸看着手上的传音丸,将其捏碎。很快便传来对面温柔的声音。
楚风眠说他在清平屿,于是玉霖什么都没问,只闷声御剑回清平屿去,飞扑进楚风眠怀里。
玉霖贴着他的胸膛说:“有血腥味。”
楚风眠身子一紧,却又听玉霖说:“今天我去飞剑宗了,很多人,都在庆祝他们的师姐回家。我问凌兄说你怎么不在,他说你又被远之剑尊派走了。”
楚风眠“嗯”了一声,“那你见到师尊了吗?”
“没有。”玉霖疲累地说,“我在远之剑尊来之前就跑了。”
“为什么?”楚风眠温柔地搭着他的脊背,问道。
“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
玉霖从袖中摸索着掏出一封信笺来放在他手上,声音放得轻,“我不敢问。”
楚风眠抽出手来将信笺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眼神越来越冷。
却见玉霖轻轻搭着他的手臂,抬起身子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其实我也没必要问个彻底……对吧?”
玉霖只这一下就好似费尽了全身气力,复又窝在楚风眠怀里疲惫地闭上了眼,声音放得轻,呼吸也放得轻,
“只要你不是魔修,怎样都可以。”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玉霖,无意地将信笺揉皱,揉紧,又松开。
他轻轻将手搭在玉霖身上,环着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紧手上的力道,跟他依偎在一起。
一会。又一会。
楚风眠没有解释。
玉霖没睁眼,知晓他是默认了他并非远之剑尊座下之事,歪了歪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要去皇城了。”
“好。”
玉霖睁开眼,这次却没有再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也没有再问他要去哪。
就像,什么都知晓的最后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