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你个人的什么黑历史……”
她本来也就是这么一说,旨在表明自己对房屋主人个人隐私的尊重,说完了还继续低头吃东西呢。
可青年的反应竟然是一句慢悠悠的——“能翻到算你厉害。”
温知和咬着筷子,莫名有一种被挑战了的感觉。
青年道,“怎么了?”
温知和想了想,郑重地说,“彩头是什么?”
“想打赌?”
“你不敢么?”
青年要是直接说一个敢或者不敢,倒也就罢了。偏偏他听了这句话,脸上露出回想些什么的神色,隔了一阵才说,“也可以。”
仿佛这屋子里的确有什么破绽。就等着她去找。
温知和完全被勾起来了,兴致勃勃,连筷子都放了。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一起,眼睛亮晶晶的,“彩头是什么?”
青年气定神闲。“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没想好,”她顿了顿,露出更期待的表情,“你能给什么?”
“要点菜单啊?”
“是啊。”
“行吧,”他靠在椅背上思索着,“黄金?珠宝?古玩字画?”
“呃……”
“不感兴趣?”
“有没有什么和你相关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
“比如你今年多大、是什么星座,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温知和脸上。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使他左耳下那枚破碎的红色耳钉愈发熠熠生辉。
它像个谜团。他也是。
青年终于开口,“一个问题。”
“嗯?”
“你可以问一个问题,”他说,“如果你赢了的话。”
温知和把身体朝着他倾了倾,“什么都可以?不涉及船上的什么机密……只和你有关。什么都可以?”
“可以。你先赢了再说吧。”
“好!”
“你要是输了呢?”
“……啊?”
温知和居然愣了一下。她脑子里就没有浮现过这个可能性。
青年道,“如果你输了,你要给我什么?”
“呃……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
“我能给你……我能给你……”她嘴里念着,脑子里想着,但什么也想不到。她在这艘船上一无所有。自己手里都是空的,又怎么拿得出东西来给别人?
青年道,“那就先欠着吧。”
“万一是我赢就不用欠了。”
“那你要好好努力啊。”
他已经吃完了。而她刚才光顾着说话,碗里还是满的。她一面吃东西一面看他,不知怎么的,一直都想笑。
下午到了月亮船上,青年仍教温知和开船。她只当是来玩乐的,他却教得相当认真,连昨天说过的东西都特意挑出来复习了一遍。
她是优等生,学得快,记得牢,没多久就找回了昨天的感觉,船开得很稳。
青年坐在旁边看着,有时候眼睛微微垂下去,看不出在想什么。
-
次日。
没有闹钟,尽管温知和前一天晚上打定主意要早些起床,可真睁眼的时候,青年已经又出门了。
屋里是空的,和前一天一样,桌上有他留的纸条。说是中午会回来,旁边还有给她做早餐的甜甜圈和咖啡。
咖啡仍还温热着。他走的不久。
她三两下吃完东西填饱了肚子,便兴致勃勃地翻箱倒柜起来。从小书房开始。他在这里消磨的时间最长,留下的线索一定最多。
可一个又一个抽屉打开了,里面大多是看不明白的马来语文件。有的在空白处还有青年随手做的笔记,鲜红的,像一道道语义封印。
温知和并不气馁,接着翻。
从小书房到客厅,无非是文件、纸笔、杂志、普通摆件、老式CD唱片之类,他在这里的生活简单得过了头。
她最后进的卧室。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是他的休憩之所。这几天都归了她住。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每天早晨睁眼时往窗外一看,看的也是他看过的景色。
她倒是翻了不少东西出来,剃须刀、耳机、领带夹,普普通通的生活用品,透露着房屋主人的审美趣味和生活点滴。但完全说不上“黑历史”。
那么她说要打赌的时候,他那种若有回想的神色……
温知和:“……难道是在演我。”
她趴在床上,伸手去够最后一个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来,里面还挺满,大多是叠得整齐的旧T恤衫,五颜六色,花得像调色盘。
和他平时的风格一点都不像。
温知和心想,该不会他也有过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适合什么的青春期,所以胡乱买过这么多吧?
一堆T恤中间露出透明文件袋的一角。温知和轻轻一抽,东西就拿出来了。
偌大的文件袋里就装了一样东西,还不到巴掌大,又薄。
是一张火车票。
她把它取出来放在眼前看。印着马来语的火车票,仿佛某种纪念物,即使上面的许多信息看着像天书,但发车时间还是能看明白的。
是七月二十三日早上六点的火车。
温知和想,这应该是从槟城到玻璃市的火车。因为那时她也在这班火车上。一整节车厢里空空荡荡,中间就他们两个人。她当时算是出过糗,他们之间没说几句话。
她把火车票翻过面来,看到那上面有一张很久之前画下的墨蓝色钢笔人像。
笔触有些潦草,但画的显然是个女孩子。
人靠在窗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在打盹,长长的头发垂在肩上,有一种很柔软的感觉。
船窗外的阳光落在这张车票上,仿佛穿透了纸面的界限,落了进去。在执笔人眼里,那时的场景或许就是这样闪着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