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措摸了摸鼻尖,他承认自己此刻也被这条信息冲击到了,他不歧视任何人群,只是没想到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女孩其实是个男的。
等等,那八哥?
吴措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看过去。
不过,小孩子的话也不一定要当真,尤其是王小果,这孩子十句话里有一句话是真的就很了不起了。
“你妈妈说错了哦。”封筝缓缓站起身,露出个优雅淡然的笑,“我3个月前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变性复诊,现在是完完整整的女孩子了。”
3个月前……吴措回忆起来,不就是封筝和香香女士回老家扫墓的时间么?
所以当时根本就不是扫墓。
“那你也有小鸡鸡!”王小果指着封筝喊。
“你有小鸡鸡吗?”封筝反问他。
“当然有!我是男子汉!”王小果像个小公鸡一样昂首道。
封筝温柔地对着王小果笑起来,慢慢走近到他面前,又单膝蹲下指着他的裆部,“那姐姐明天带你去切了好不好?就像姐姐一样。”
王小果表情僵住,学习机差点从手里滑落下去。
“你……”
“别害怕,很快的。”封筝此刻的笑脸在王小果看来和鬼脸没什么两样,“医生叔叔一刀下去就割掉了,就是有点疼,不过小果是男子汉,不会怕的对不对?”
“哇——”王小果撕心裂肺大哭起来,两秒后裤子湿了。
八哥走上前,“你说你吓唬他干嘛。”
“我乐意。”封筝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带路,不打算收拾残局。
八哥扶着王小果的肩膀,把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往回带,顺道对吴措说:“你跟他们走吧,我先带他回去换裤子了。”
吴措点点头,目送八哥离开。
剩余几人继续赶路。
除了全程懵圈的迟迟和小黄豆,其余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又走了几百米到了目的地,封筝倒是落落大方,“记住,见手青见到喊我,我来采,不认识的菌子先不要动,问我。颜色鲜艳的更不要动,问我。全体明白?”
一群不是很齐,更不是很有力气的应声:“明、白……”
几人四散开采蘑菇,米玉选了个安全区,找到个两抱粗的大树,采根部的菌菇,这种菌菇她昨晚查过,虽然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味道也一般,但可以确保的是无毒。
这样她就不用问封筝了。
米玉采得很投入,她几乎没有过这种在山林里采东西的记忆,很新鲜。
只是采着采着,就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追着她,她往前挪一挪,那视线跟着挪一挪,她往后退一退,那视线跟着退一退。
米玉没有突然回头抓住对方的行动力,只是借着转身的功夫匆匆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向晚星做贼心虚快速收回的目光。
向晚星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呢?
米玉纳闷,从刚才就一直这样。是因为她昨天装睡没和她见面导致向晚星讨厌她了吗?
米玉小力地叹了口气,本来是想来交朋友的,没想到来的第二天就被讨厌了。
想到这里,米玉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她也并不是从出生就这么社恐的,只是从初中开始父母开始频繁吵架砸东西,离婚后仍旧时不时约见面继续吵,她向当时自认为最好的朋友倾诉,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她父母离婚的消息,顺带意外带出了她父母双双出轨的事。
米玉那天起不再上学,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样。
人心复杂,还是干脆把自己隔绝起来比较好。
“那个,你铲子下采的是见手青哎。”
一旁响起一道轻柔的提醒声,米玉回身转脸,看到向晚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向晚星指了指米玉的手下,“这个还是让封筝姐姐来采吧。”
米玉反应了一下,看向自己的铲子,竟然真的是传闻中的见手青。
封筝也听到动静赶过来,“来来来,让我来!太好了,没想到这个季节还能挖到见手青,呼延真没骗我。晚上有口福了,好样的米玉!”
米玉讪讪道:“我都不知道……”
“我这里也有见手青!封筝姐姐!”迟迟在另一边大喊。
封筝走过去,“嗐,你这哪是见手青,让小黄豆给你科普一下,这是什么?”
小黄豆:“黑松露。”
“对咯。”封筝从两个小孩的筐里又挑出一些不能吃的,“你俩捡着玩就行,回去后记得和我一起去洗手再去吃饭哦。”
处理完两个小朋友的菌子,封筝又走到吴措旁边,无情地把他筐里几乎所有的菌子都扔出去了,“你这些菌子能把整个小院毒死三遍了。”
吴措手肘搭在膝盖上,匆匆撇脸看了封筝一下,又收回视线,用铲子挖树干上的干蘑菇。
“想问就直接问,这个话题对我来说不算忌讳。”封筝说。
吴措蘑菇挖断了根,他拿起来掸了掸蘑菇上的土。
“没有。”
“还记者呢,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封筝嘲他。
封筝的筐里菌子也不多,勉强盖了个底,一来冬天菌子确实稀少,二来她光跑老跑去管别人了,都没来得及蹲下来好好挖。
她在吴措旁边蹲下,又把吴措放进筐里的蘑菇扔了出来,“这个特别、特别、特别难吃。”
吴措转过脸,一脸无语。
封筝笑出来,“终于敢看我了。”
吴措跟了笑了下,“抱歉啊,实在是作为一个女生你太成功了,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我这样说,会冒犯到你吗?”
封筝歪头一乐,“我可太爱听这话了。”
她从旁边挖了棵和刚才扔出去的蘑菇模样差不多的,放到吴措筐里。
“这个才是能吃的。还有,你也不用觉得尴尬,我从三岁的时候就是女孩打扮,我都不知道我男人的样子是什么样,所以性别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完全没杀伤力。”
她说着,想到什么忽然噗嗤笑出来,“不过就是当初把香香女士吓了一跳。她把我接回来的时候以为我是女孩,晚上给我洗澡看到我下半身,尖叫着一路跑到了门外。”
“但她也是第一个支持我做女孩的人。”封筝回忆起来,嘴角带笑,“上学的时候同校学生都觉得我是异类,女孩剪我的裙子,男生往我被子上泼水,香香女士就单枪匹马跑到我班上,一人单挑我们班所有人,然后每天接送我上学,后来就没人再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了。”
吴措想起当时香香女士误以为呼延把封筝被子弄湿的事,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后来我想做手术,告诉香香女士以后,她回房间哭了一晚上,我以为她是不同意,谁知道她和我说,她查了一下,做手术要几十万,她养老金要被我这个小倒霉蛋花光了。”
封筝说起来这件事,表情轻松愉快,似乎是在回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后来手术后需要复查和保持,我每次咬牙喊出声,香香女士那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在旁边掉,我就知道,原来她不是心疼钱,只是心疼我。”
说话间,吴措的菌子也采了一小层,封筝看了眼,没再给他扔出去。
“香香女士对你真好。”吴措说。
“当然。”封筝扬眉笑了笑,“我俩虽然是临时祖孙,但是真的亲如姐妹。”
吴措是服了封筝的歪逻辑了,这绝对是被呼延带坏了。
他正想着,封筝又把手伸进了他的筐里,“刚才氛围不对,现在可以扔了。你这些都不能吃,放弃吧吴大记者,和迟迟他俩一起捡着玩得了。”
吴措:……
另一边,米玉继续挖她的安全蘑菇,只是不一样的是,现在向晚星就蹲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在心里把台词想了三四遍,米玉才开口,“昨天听呼延姐说你来找我了,抱歉我有点累睡着了没听见。”
米玉主动搭茬,向晚星眼睛都亮了,挪着步子又朝米玉走了半米,“我知道!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刚才都不敢和你说话!”
“……没有。”米玉弱弱说。
原来向晚星也以为她讨厌她。
“那就太好了!”向晚星兴奋道,“你知道吗?我还给你画了一幅画,不过昨天被真真姐姐说完全不像打击到了就把画锁到床底下了,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真真姐姐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冤枉我。”
“是吗。”米玉试着接话。
“对啊!我以为你是长头发呢。”向晚星说,“不过短发也很可爱,我一直想剪短发,但没这个勇气。但现在看到你,这个想法又活跃起来了,我觉得过几天可以去剪一个,和你一样的,我们剪闺蜜发型怎么样?”
“啊?……”还有这种东西呢。
向晚星察觉到米玉表情不自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没克制住,抱歉道:“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米玉抬抬头,又低下去,“没有。可以剪。你下巴窄,剪短发好看的。”
向晚星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这个周末就去剪。对了,我再给你画一副画吧,你想要中国画还是油画,还是版画?”
“你都会吗?”米玉惊讶。
“对啊,我都是自学的,但我画得一般,不过真真姐姐说我有天赋,假以时日肯定能开画展。”向晚星说着有些得意,她很信呼延的话,呼延说她可以,她肯定可以。
“真厉害。”米玉真心感慨。
“小意思啦,你选一个吧。”
“那就中国画吧。”米玉说,“谢谢你。”
“不客气!”向晚星凑过去肩膀和米玉碰了下,“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啦?”
“嗯。”米玉点头。
交到一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