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
略亲情向,cp但拓。本章是有关旧事回忆的特别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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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勃磨仍在热季,气候依旧是那样炎热而干爽。这本来是个好日子——猜叔出门苦修,达班一切正常。可惜百灵连着几天看家里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索性赶着劳动节的热闹,趁着姐夫不在家,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来了个全面的扫除。
细狗挂着脸,不情不愿的拿着刷地的刷子,撸起袖子挽起裤腿,吭哧吭哧的把饭厅的地板刷的起劲。他此刻有些嫉妒小柴刀出门跑货了,早要是知道百灵在家整这一出,他就不和他交换,妄图呆在家里偷懒了。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地板上泛起白色泡泡。沈星在一旁拿着水管,配合的把地上的肥皂泡都冲干净。原先老旧脏污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地板看上去已使用年限立刻减少了十年。
沈星看着耷拉着脸的细狗,很有眼力见的捞过扫帚,把多余的脏水往外扫。还没挥两下,就听百灵不好惹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阿星,你莫要急到扫!我回头还要让细狗再刷起一遍!”
沈星讷讷收回手,同情的看了一眼怨念深重,把气全撒在地板上的细狗。他讪笑着,冲着百灵求情:
“哎,好姐姐,没必要嘛......你来看这地,老干净了,干嘛再让狗哥再刷一遍呢……可以了可以了。”
带着草帽袖套,全副防晒武装,正在院子里弯着腰除杂草的百灵猛的直起身子,一眼瞪过去:
“再说就让你刷!”
沈星立马闭紧嘴,低头专心的冲洗地板。细狗撇了撇嘴,愤恨的来回大力刷着眼前的那一块地:
“山中没老虎,猴子称霸王。”
“你再给我说一句!”
彪悍的女声穿透整个大寨,震撼力十足。细狗下意识抖了抖,攥紧手里的刷子棍,最后敢怒不敢言的瞄了百灵一眼,像只夹起尾巴的狗,哼哼唧唧的走到远远的一边去刷地。
还收拾不了你了。
百灵站在原地,眼见着细狗重又老老实实的开始刷洗着饭厅的地面,这才拍了拍手,继续弯腰拔地上的杂草。
三边坡热季的太阳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戴着草帽、袖套,面巾,百灵依旧感觉天边似有流火不断滚下,坠落到她身上,烫的她每一寸皮肤生疼。炎炎的烈日让她变得像一块儿烤肉,全身的水分都化成汗液,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而她马上就要变成干瘪木乃伊。
汗水流过太阳暴晒后的皮肤,刺的她浑身作痛。饶是百灵再犟,此刻也有些熬不住。她直起酸痛的腰,看了看顶头的烈日,又放眼望去还没清理干净的路,胡乱用手套抹了把汗。她原来想着晌午前能清理完,后来日头上来,就总想着熬一熬,熬一熬,干完了再歇。但是看现在这架势,再继续犟下去,她就要晒化在地里了。
一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小姐此刻果断认输,小跑着到阴影里,摘了帽子,扇着风,一路往佛堂走去。
天太热啦,她一时也干不完事。干脆去陪一陪阿姐吧。
不知为何,佛堂似乎是整个达班最阴凉的地方,就像外面那些寺庙一样,总是透着一股凉爽。只不过这里没有比丘低吟的诵经声,却同样的肃穆庄严,令人内心平静。百灵恭恭敬敬的给阿姐上了香,在蒲团上虔诚三拜,跪伏在那,缓缓抬起身子,静静地凝望着桌台上的阿姐。
堂外,草木生长,鸟鸣啁啾。
良久,她爬起来,目光扫过佛堂的各个角落。姐夫对这里上心的很,由是这里一年到头都是一尘不染,崭新如故,房梁和屋角上连蛛丝都没有。方才她在餐厅里都还爬上爬下的掸了半天。她的目光绕过那两樽佛塔香炉,柔水一样,静静地流过。
佛塔上下都被擦拭的光洁,自然的带着一层油润光泽。百灵伸手细细抚过,心中轻笑,脑海里浮现起姐夫平日里擦着佛塔的身影。
活都让他走之前干过了。她略有埋怨的叹口气,目光看向相片里端庄含笑的阿姐,在心底里抱怨姐夫一点表现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香炉里的香快要尽了。百灵拨了拨炉里的香灰,轻车熟路的打开柜门,准备添些新的香。
然而柜门一拉开,呼啦啦掉出一大摞厚重的本册,像是柜子吐了一般,差点儿砸到她的脸。里面的东西早不知道已经寄存了多少年头,“咚”的一声摔到地上,扑起的粉尘呛的她完全喘不过气,狼狈的又打喷嚏又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什么啊?
百灵狐疑的捏住其中看上去最厚一本册子的两角,小心翼翼的把它拖到自己面前。册子的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霉味隐约的钻入鼻腔。她从外形上隐约判断出这是一本相册,但她从未见过。
她满腹狐疑的把它打开,第一页是两张婴儿的黑白照片。两个婴儿的五官、笑容近乎一致,只不过一张照片看上去明显要更陈旧一些。如果不仔细看,她还要以为这就是同一个婴儿的百日照。
她勉强的从相片上的年份日期判断出来,那两个孩子,一个是阿姐,一个是她。
......难怪大家都说,她像是和阿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百灵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怀念的笑。她一时间忘记了外面的世界,被过往时光拉扯着,沉醉其中。她侧坐在地上,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不可自拔的翻着那一本厚厚的相册。
那一本厚相册里并不只是她的照片,中间夹着许多姐夫和姐姐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小时候的阿姐,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小男孩。她猜测那是姐夫小时候。这样的照片并不多,她草草翻过几页,随后达班以往的旧事徐徐的在她眼前展开。
相片里的主要视角还是围绕她来叙事。她还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照片。有她刚来达班时拍的,她和阿姐姐夫的全家福。阿姐抱着她,笑靥如花;而姐夫完全是她记忆里的模样,意气风发,白衣白裤,笑容里带着几分桀骜。而她皱着脸,在相片最中央,看上去紧张不安,不知所措。
百灵忍不住笑了笑,原来她还有过这样因为人生地不熟而胆怯的时候。
之后的照片里她就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相反的,每一张照片里,她都无一例外的情绪外放。要么在灿烂的大笑,要么在放肆的哭——姐夫竟然还选取过这样的时刻做留念。
百灵皱起脸,她印象模糊的记得,这老头年轻时确实有一段时间沉迷摄影,总爱拿着相机拍来拍去,但怎么连她这些黑历史都给她拍下来呢。
她严重怀疑这些都是他故意惹哭了自己再拍的。
等他苦修回来,她要找他算账。
然而她还没酝酿完要如何找姐夫理论,身后就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百灵猛的一惊,往右边看去,结果却空无一人。她转过去另一边,发现但拓正在那里恶作剧得逞的笑着。
“又搞这种!”百灵愤愤的锤他一拳:“你幼不幼稚!”
“吓到啦?”但拓坐到百灵身边,细细端详了半天她的脸蛋,一边笑着,一边用拇指拭过她的面庞:
“哪样搞得?灰头土脸,像个小花猫。”
百灵后知后觉的自己抹了把脸,发现脸上大约是擦汗时蹭上了手套上的灰。她也不躲,任由但拓摆弄着她的脸,哼哼唧唧的继续看相册。
“在看哪样嘛?躲起这点儿啷个专心,满处喊都找不到。”
但拓自觉搂过她的腰,讨好的凑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眼见百灵顾不上理他,他小声咕哝着:
“跟小娃娃时候一样,故意躲猫猫藏起要人找。”
百灵置若罔闻,只是指着一张相片问他:
“我为哪样不记到这件事?细狗哭哪样哦?”
但拓扫了一眼相册,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你好意思问起哦。啷个憨狗跟你阿姐告状说你偷吃冰淇淋,哪个想到你啷个记仇,你也不晓得跑到哪点逮了只蜜蜂,抓着机会扯了他裤子扔到他□□头——他能不哭噶?”
百灵尴尬的顿了顿,缩在但拓怀里,羞赧一笑:
“我还干过这事儿呢……”
但拓意味深长瞅她一眼:
“那你干过的可不止这事儿噶……”
百灵撇撇嘴,不满的抗议:“哪有嘛,人家小时候可是乖乖女噻......”
“哦——”
但拓眯了眯眼,不紧不慢的拖长了语调:
“那是哪个把山头的娃娃全揍了一遍?打得人家男娃娃头破血流,人家家长没法子,牵着娃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寨子头找猜叔告状;又是哪个骗细狗放炮炸厕所,把达班崩的屎流成河,猜叔气到跪起佛堂抱着你阿姐的照片说不过了,他要跟到你阿姐去了……”
“够了够了莫要讲了!”
百灵脸红,恼羞成怒捂住但拓的嘴,咬牙切齿警告他:
“小嘴巴,闭到起——”
但拓看她回想往事,尴尬的恨不能找个缝钻进去的样子笑眯眯的拿开她的手,捏着她的脸,把百灵捏的像个撅嘴的小鸭子:
“这才哪到哪嘛?安?都是你干过的好事,哪样还不叫人说了噻......”
“唔呢……”
百灵扒开他的手,气哼哼但理亏,心里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偏偏爱上一个知道自己所有黑历史的男人。
“你就不能记我一点好吗!”
她气不过,抓起但拓胳膊嗷呜一口,但没怎么用力。末了她又觉得手感不错,抱过他的胳膊在怀里上细细的揉捏起来。
练的真好。嘿嘿。
想再啃一口。
然而她还没来及将念头付诸行动,就见但拓托着腮,满眼溢着回忆与怜惜,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
“那当然有噶。”
他轻笑着,开始喃喃的念着百灵小时候的事情:
“你小时候,猜叔给你放的哪个动画片给你看嘛......一个黑黢黢的老鼠,一放你坐到电视头看的可起劲。那个老鼠有一集喝了泉水唱歌,你就学起,跟到它唱......”
“什么黑老鼠啊。”百灵用力捏了一下但拓的胳膊,笑盈盈的皱起脸:
“那是鼹鼠!小鼹鼠!是鼹鼠的故事嘛......”
但拓挠挠头:
“哎呀,总之你好喜欢那个耗子。小时候学它'啦啦啦'的唱歌学的可好了嘛,比它唱的还好听噶。那时候给你买了粉笔,你就拿着粉笔,蹲到院子头,蹲到地板上,蹲到石头路上,涂涂画画,画那个什么......”
百灵抿嘴笑着接过话:“小鼹鼠。”
“对噶。”
但拓含笑望着她,平日凶悍强硬,名声在外的达班二把手,此刻的眼神柔软清澈的像追夫河的水流,爱意淙淙的流淌。但拓跟着也翻起相册,翻到百灵小时候的种种,眼里的温暖的笑意愈发深邃。
“还有这个嘛。”但拓指着一张她笑着在冰淇淋机前打蛋筒的照片:
“也不晓得是不是你太爱吃冰淇淋,你打蛋筒打的可好了嘛,你卷出来的冰淇淋一个个都长的那个标志。然后你玩这个机子玩的不亦乐乎,每天见到人就要问人家要不要吃冰淇淋。你那个时候还说,你长大了就要专门当给别人卷冰淇淋的噶。”
百灵嘿嘿笑着,搂着但拓的胳膊拱到他怀里:
“我现在也想。要是哪样都不考虑,我就想到一个有冰淇淋机的店里当个小店员,天天给人家打冰淇淋。”
但拓垂眼看着她笑着,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百灵的脑袋。照片被两人一页页的后翻,跳出一张他们两人的合照。
“哟。”百灵意外,满脸惊喜的拿起它,兴冲冲的问但拓:
“这张你去洗出来了呀!”
“洗了嘛。”但拓接过照片,手指轻轻拂过,满脸怀念。
这张照片拍的并不完美。人像曝光,背影暗淡,但反而有一种别致的美感。照片上的他满脸无奈,还青涩稚嫩的百灵勾着他的脖子,迫使他看向镜头,比着剪刀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
“我那时候刚考上大学,油灯哥送我一个ccd。说是特意给我搞来的。”百灵窝在但拓怀里,笑着回忆起照片背后的故事:
“当时大家都好稀奇喔,尤其是貌巴哥。他一直在和我一起好奇的捣鼓这个相机,我们两个到处拍来拍去,你还教训他,让他莫要玩了,回头搞坏咯......”
他们两个当时压根儿不理但拓,依旧兴高采烈的到处拍照。最后貌巴举着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