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蛋,基地里带回来的那颗?”
“嗯。”
赵浔默默擦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暗暗佩服当初将龙蛋偷出来的人。能把人家巨龙种的龙蛋偷出来,别的不说,他居然还成功了,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狠人。
“冒昧问下,这是哪位勇士?咳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记得,人类应该是没法进入龙渊内的吧,在不服用岩腥草的情况下。 ”
白枫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接着他托着下巴说到:“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基地那边对外的消息是周也做的,不过,我不相信,知道龙渊情况的人都清楚,这种事根本不符合常理,也就骗骗基地的民众了。比起他们,龙渊内得到情报才更可靠,不是吗?”
白枫垂下目光静静说道:“周也的确替是担了虚名,而且,他自己也是知情者。别的事就算了,这事我承诺不会说出去的,所以……”
“不能说,但我可以自己去查,是吧?”
白枫听完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经过这么一打岔,他倒差点忘了正事。
“等等,我还没问呢,照你先前说的,血裔纷争结束了?”
“嗯,结束了。”
“那结果呢?”
白枫停顿了一瞬,而赵浔仍平静地看着他,大有一副不问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样子。
实在瞒不过去,白枫只能实话实说:“如你所见,我还活得好好的,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最后也算是勉强停息了战事,也算得上一个好消息吧。”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白枫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捏紧了拳头,紧盯着赵浔的嘴,生怕他继续开口。然而,赵浔还是开口了:“既然,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白枫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神色晦暗不明,即使是透过影像,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赵浔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自从他承认拥有元老院席位之后,再没掩饰过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息。此时,在他表达出想离开的意愿后,这种压迫感更甚。
赵浔也同样还以锐利的目光表示反抗,老实说,他自认为并不算是性子懦弱的人,可为什么白枫总一而再,再而三地妄图掌控自己,好像自己成了他的什么物件似的。每每遇到这种事,他都感到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想逃避,然后又硬生生止住这种心态,强硬地对视回去。
那双暗金色的瞳孔让他打了个冷颤,但他知道,如果这种时刻示弱的话,就更别想离开这地方了。仿佛被某种大型野兽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赵浔咬紧牙关,丝毫不肯示弱,总算是撑到了那家伙将实现移开。
白枫没有说话,眉头锁着,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竖瞳后,便立马移开了。那股侵略性的视线移开后,赵浔顿感压力倍轻,缓缓呼出一口气,手不经抚上脖子,万幸,脖子还在,只是眼前的虚拟影像闪烁了两下后,突然消失了。
通讯被挂断了,机械龙的眼睛重新恢复黑暗,赵浔等了许久,那束光也没有再次亮起。他并不会用这种机械龙,就连这样先进的通讯方式,也是第一次见。对着机械龙摆弄了很久,也依然没有找到能回拨方法,似乎只能从白枫那边进行单线联系。
叹了口气,重新像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这次,终于可以真的放松了。
在收到血裔纷争结束的消息之后,赵浔终于松了口气,不顾形象地倒在地上睡了个好觉。几天堆积疲惫在此刻涌了上来,宛如决堤的洪水,刹那间便将意识吞没。
或许是那家伙良心发现了,这次醒来,倒不再是那个光线昏沉的地下室了。柔软的床铺,适宜的温度,还有窗外射进来的光线,一切都昭示着他已经离开了那里,回到了二楼的房间。窗边是正翻着书的白枫,除了风声,身边就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他似乎看得很投入,以至于没能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赵浔眨了眨眼,没有去打扰这份安宁,他重新合上双眼,耳边是清凉的风夹杂着书页翻动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书页声停下了,他似乎听到了靴子下钉着的厚重鞋底轻敲地板的声音。这份不太协调音调打破了之前的协奏曲,也让他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来。
虽然床上的人安静地合上了双眼,但皮下微微颤动的眼珠还是暴露了他已经苏醒的事实。白枫放下书,埋开双腿走到窗前,沉沉的低音如同大提琴拉响的琴弦,颤动的声音,他只在星塔时听过,那时他还没成年,星塔的那些教授们又不知道从哪来的想发,让孩子们接受艺术的熏陶后,能够得到更好的实验数据。
虽然目的不纯,那时听过的声音却在他脑中留下了深孔的的印象。
等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曾经一点也回忆不起来的东西,借由一点点契机,突然在脑中带出一连串的记忆。仿佛,他与体内那灵魂之间界限正一点点模糊起来,断成碎片的记忆重新被连成整段,仿佛那个名叫“霍星”的人正在苏醒。
一点点慌乱,又很快镇定,直到那双暗金的瞳孔印入眼中,里面浮现出他自己的倒影。他不知道那双眼睛中究竟有什么,只是对视上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某种挣扎,复杂的情绪如漩涡般涌出。
不自觉地,他突然开口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话语已经脱口而出,反复身体被某个人操纵了一样,坦率的不可思议,居然就这么说出他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话。毕竟,他跟白枫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个份上,看上去像是朋友,但就立场而言,可能就连朋友也算不上。就这么别扭的、古怪的被拴在一起,而始作俑者却露出这样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样子,实在让人火大。
白枫对他这样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接受良好,自如地坐在床边,偏过脸对着窗外,柔和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下颚锋利的线条也显得柔和起来,无论看几次他都会惊叹龙人的美丽,仿佛只存在与人类幻想中的神话生。如果说龙形的他让人恐惧,那么人形的他就拥有着让人无视恐惧也想要靠近的魔力。
“等等,你干什么!”
赵浔下意识的后仰,额头上突然出现的冰凉吓得人一哆嗦,整个人都因为不协调的动作往后倒去,砸在柔软的被子里。
“听说人类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下很容易生病,虽然你的身体更接近龙人,但还是保留了一部分人类基因,以防万一,还是试□□温比较好。”
“没有这个必要,我从不生病。”
“很遗憾,按照人类的标准,你现在是高烧。”
“哈?”
赵浔不信邪地将手搭在额头上,半晌,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温度变化,一抬头居然是白枫那个混蛋正一副似笑非笑的欠揍样子,眼中全然没了之前的阴霾,就跟平常一样。
“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让人不爽。”
“看你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想让你精神点而已。”
拍开白枫作乱的手,转而问道:“之前的那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既然雷姆利亚的乱局结束了,龙渊的大门应该已经重新打开了吧?”
“嗯,已经重新开启了,不过真的这么着急走吗?你应该知道,目前的状况,你继续留在这里才更安全。”
“那就可以放着周也的事情不管吗?况且,继续放任灯塔不管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把人类代到怎样的末路,星塔的存在就是证明,人体实验、基因改造,我很疑惑,继续照这么发展下去,活下来的人类,真的还是人类吗?
所以,为了调查这些,也为了我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要离开的,这是我们早就约好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阻拦我,甚至不惜隐瞒你首席身份?放任血裔争夺的局面不断恶化,迫使雷姆利亚全境封锁,但自始至终,局面都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听完这话,白枫仍沉默着坐在窗边,没什么反应,只是侧过头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与他对视。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然后呢,知道了这些,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只是不让我走的话,直接封锁龙渊入口就好了,何必要闹这么大一出戏?”
白枫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黑暗中暗金色的瞳孔第一次平等地注视着他。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肃清元老会的,如果能借此让你留下,也算是不错的结果。龙人生命过于悠长,很多人并不能一直保有初心,所以,每次血裔战争,都是一次不错的清算机会,维护雷姆利亚的稳定,剔除不安因素,这也是首席的责任。如果我的父亲不那么仁慈的话,或许,现在就不需要进行这场残酷的战争了。
至于约定,如果你不愿意留在雷姆利亚,那我即使将你的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左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了,至于之后的事,想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
说着这些话的白枫,神色也如同往常一样,温和的声音几乎让他以为这只在像往常一样闲聊。这人就像一阵风,时而温和,时而多变,偏偏又长着一张美丽皮囊,让人的视线忍不住为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