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祈在身边的两个小朋友不是那么赞同的目光中坐到了喻苍离身边，后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和她解释：“虽然王局长那边做了很多交涉和沟通，但因为还没出事，所以学校那边不同意停课放假一段时间。”

“我们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只能瞒着不知情的普通人悄悄进行。”

“嗯……”黎玥祈点点头，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在她还是个野生天师的那些年，经常遇到不相信她的人。

但她依旧不解：“为什么要出事了才重视呢？提前解决了保证大家都安全不是件好事吗……呃，我不太懂。”

“没事，你不懂是正常的。”喻苍离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疲惫，他也有和高层沟通过，想要通过自己的背景来争取，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学校这种有关教育的地方，势力更是错综复杂。

为了避免大家士气不佳，喻苍离还是尽量把话往轻松的方面说：“只要我们大家在出事之前把凶诡解决了，其他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他提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公文包，站起身来，招呼黎玥祈：“走吧，出外勤的时间到了。”虽然喻苍离这一身装扮看着很正经，但包里里面装的估计都是符咒、法器一类的。

“等一下。”黎玥祈拽住了他的手腕，直视他的背影，鼓起勇气：“我觉得会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调整好状态，你这样强撑的话……我很担心。”

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的贺桐风支持她：“是啊是啊，会长你一看就是又熬了一整夜，先去睡会儿吧。”

她俩都出声了，徐怜戈也附和道：“如果到时候还要小祈照顾你的话……会让她分心的。”

这话说的，好像喻苍离会成为她的拖累一样……黎玥祈着急忙慌地朝自家搭档比划：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秒钟懂了她意思的徐怜戈“呃”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别的补救一下，就见喻苍离无奈转身，算是妥协：“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小祈你一个人出外勤，可以吗？”

虽然喻苍离没有用正眼看她，但是黎玥祈还是做出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放心吧。”

把操劳的会长大人推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旁边的楼梯上白雾弥漫，黎玥祈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最近她的感知好像又敏锐了，轻声嘱咐道：“麻烦你看好他了。”

“嗯。”常年留守只为镇压协会内一些麻烦凶诡的神明点头，灿金色的兽类眼眸直直盯着黎玥祈，忽然说道：“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点……更接近了。”

祂说的话让人一知半解的，黎玥祈虽然不懂但还是有些骄傲，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也算成长了吧：“那当然了，人类就是在一直成长，然后在某天突然变成靠谱的大人的嘛！”

来不及和祂多聊，黎玥祈匆匆离去：“我还有任务先走了，之后再聊！”

白虎神明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未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能在心里郁闷：为什么每一次见到这个人类小姑娘，都觉得她越来越接近神明了呢？原来像她一样的人类……是会逐渐变成神的吗？

离开之前，贺桐风叫住黎玥祈，对她说自己刚刚和徐怜戈整理出来的资料：“这个学校之前发生过三起命案，就在实验楼那边，不过现在好像废弃了……更多的细节我们还在查，保持联络，注意安全。”

黎玥祈看了看身边乖乖被自己牵着的黎寒枝，比了个“OK”的手势：“好，不用太担心我。”

打车来到学校周围，好像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这块地方依旧人来人往。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络绎不绝，偶尔还能听到有人讨论昨天晚上的事情，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惋惜高三压力确实大。

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黎玥祈从包里摸出了自己的证件，突然想到喻苍离说过校方并不欢迎他们的事，又默默放了回去，忽而低头看向懵懂的黎寒枝：“你上过学吗？”

根本没有上学这个概念，从蛋里跑出来就这么大的小朋友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好像有点大，所以连带着他身后背着的玩偶也在摇头。

“行吧。”黎玥祈有点好笑，摸了一把黎寒枝毛茸茸的脑袋：“那我们还真是一家子文盲。”

意识到就这样站在外边实在太显眼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看就是上学年纪的黎寒枝，为了避免有人觉得自己拐带小孩，黎玥祈找了家随处可见的奶茶店，点了杯饮品坐着。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学校进不去连契约都履行不了的黎玥祈托腮，皱着眉喃喃自语：“现在该怎么办？”

不管了，先行动吧，和附近的人打听打听？

原本想让黎寒枝先在奶茶店里呆着，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但是小朋友无论如何都要牵着她的衣袖，一副害怕被抛弃的模样，没办法，黎玥祈只好带着他往外走。

学校旁边就是小区、菜市场和超市，现在时间还早，送完孩子又去买菜的家长也不少。黎玥祈就绕着学校外围走，不时透过铁栅栏向里面眺望，能听到铃声还有学生们跑操的声音。

学校里的高楼实在是多，就昨天进去那一小会儿，黎玥祈也没摸清楚学校的布局，只能随便站在其中一栋楼的阴影中，抬头仰望，询问身边的两位小朋友：“你们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黎寒枝和小菜包一起摇头：“没有。”

别说他俩了，隔着这个距离，还是这种擅长于潜伏的凶诡，黎玥祈自己都感觉不到什么，一切正常，看上去岁月静好。

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绕着教学楼勘察。

这个时间段出门遛宠物的也不少，黎玥祈路过的时候，有只毛茸茸的白色大狗往她脚边蹭，狗主人见她带着小孩，赶紧喊着狗的名字把狗往回拽：“快回来憨憨！”

黎寒枝并不怕狗，他瞄了一眼黎玥祈，会根据她给出的暗示做出任何反应，无论是害怕还是喜爱，只是眼前这只容易让他想起家里那个还未处理干净的麻烦。

“没事……没事。”黎玥祈带着黎寒枝让开道路，谁知道这只叫“憨憨”的狗好像认定了她，一直要往她身边凑，被主人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才消停下来，委屈地呜咽两声，又被前方的其他同类吸引了注意力，摇着尾巴离开了。

见到宠物主人之间互相熟稔的交流，黎玥祈眼珠一转，说道：“我突然有个想法。”

飞快回家了一趟，徐闵诗还没开工，也没起床，关着房间门依旧在呼呼大睡。黎玥祈轻手轻脚地把正躺在笼子里闭目养神的小白狗抱上，压低了声音嘱咐它：“有点事情要请你帮忙。”

“汪呜？”小白狗轻轻歪了一下脑袋，像是一团软乎乎的棉花糖，非常可爱，甚至有恶意卖萌的嫌疑。

看它被黎玥祈抱在怀里，脑袋挨着胸口的位置，黎寒枝盯着小白狗，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想抽飞它的心蠢蠢欲动。

事到如今，黎玥祈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和徐闵诗都没有给它取名字，一般情况下喊小白狗，想让它过来了就嘬嘬两声，反正它又聪明又通人性，不用训练也不用多说就能懂她俩的意思。

问题不大，黎玥祈摸了一把小白狗：“从现在开始，你就暂时叫旺财了。”

无力吐槽她的取名水平，小白狗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看黎玥祈把项圈和牵引绳翻了出来，然后往它身上套，它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哎呀，我知道你们这些成精了的都有自己的尊严，”黎玥祈一边伸手去抓小白狗的后脖颈一边劝他，“但这不是事情很着急嘛，迟则生变啊，万一因为你耽误的这些时间突然就出事了怎么办……很好，爪子抬起来。”

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宠物“旺财”，黎玥祈和黎寒枝重新回到了学校附近，借由遛狗的名义，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到处逛逛，观察着整个学校的环境和风水摆设。

“这棵树怎么能栽在那种地方呢……”黎玥祈看不清楚，又不能踮着脚尖往里看，但是就此一眼都能看出学校里面的风水有问题，说明实际情况已经很紧急了。

接着，她看向努力装出一副狗样的小白狗：“你有没有嗅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信息，话说你们这些犬类嗅觉应该很灵敏啊，加油，靠你了。”

闻言，小白狗回头，毫不掩饰地给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似乎很看不起她指望一条狗来发现关键信息。

黎寒枝跟在一旁，抿着唇，又有种想把身后背着的小菜包丢出去砸狗的冲动了。

逛了大半圈，小白狗都累到吐舌头了，黎玥祈这个体力不行的也出了一头细汗，终于等到有只泰迪犬对他们感兴趣，翘着尾巴就凑了上来。

棕色泰迪犬的主人是个非常时髦的老太太，天气有点凉，她穿着暖和的羊绒长裙，个子高高的，有着一口本地人才有的腔调，走路姿势也很优雅有韵味。

“新搬来的？看着很面生啊。”老太太的眼神在黎玥祈身上扫了一圈，慢吞吞地问道。

黎玥祈对她友好的笑笑，她长得比较嫩，没什么攻击性，眼神有点拘谨，身边跟着的黎寒枝背着一个大娃娃，年纪也小，看着和她弟弟似的。

她和人家套近乎：“嗯，最近搬过来的，住在这附近……姐姐你的小狗好可爱啊，毛茸茸的，怎么养的呀？”

黎寒枝也很有礼貌地和老太太打招呼：“阿姨好。”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脸颊上带着些可爱的婴儿肥，眼睛又大又明亮，小小年纪气质沉稳，看着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如此懂事明理，在他人心中也加分不少。

“哼。”提到自家爱犬，老太太有些骄傲地轻哼一声，细致地给黎玥祈说了一堆养狗的注意事项，吃的喝的用的一大堆讲究。刚想点评几句她养的狗，却发现小白狗站在原地不动，气质淡然，面对泰迪的龇牙和大呼小叫完全不搭理。

泰迪犬冲上来要嗅一嗅这只奇怪的“狗”，却被小白狗飞快地一爪子抵住，小小的一只狗，力量极大，泰迪寸步不能近，又着急又疑惑。

黎玥祈感觉“旺财”的忍耐已经到极致了，让它陪普通动物玩真的有点委屈它了，赶紧转移话题：“谢谢姐姐啊……不过姐姐你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这学校有人跳楼呢。”

谈到八卦，老太太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正愁没有人和自己聊聊“独家新闻”呢，于是和黎玥祈一边散步一边说：“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人还是我孙子班上的呢，吓得我今天还想着要不要帮我孙子请假，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呢。”

“但是这孩子太懂事了一点，说什么也不想耽误学习，这不，今天一大早就去上学了。”说到这里，老太太有些得意，有意无意地和黎玥祈炫耀着自己的孙子。

“这样啊……”黎玥祈心中思考，也没听出来这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忽然凑近了她，和她小声说话：“那姐姐你要让你孙子小心一点啊，我听说这件事不简单啊！”

老太太眼珠转了转，没被吓到，反而也压低了声音和黎玥祈说：“我知道啊，我有个亲戚就是在学校里教书的，他昨晚和我们说那个女孩不对劲呢，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多亏官方神通广大，找了几个道士又是做法又是画符来才解决。”

听到这里，黎玥祈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嘴角也不禁抽了抽，第一次体会到了流言蜚语的威力。

老太太没给她调理心情的时间，看她好像是信了的样子，就接着往下说了：“要我说啊，肯定是三年前那件事引起的，当初死的那个女孩子冤魂不散，要拉个替死鬼好去投胎呢。”

察觉到关键信息，黎玥祈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就连小白狗也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三年前……？”

“是啊，三年前。”老太太感慨了一声，看了看四下无人注意她们两个，这才继续和黎玥祈八卦：“当时我的孙子还在上初三，他这孩子从小就成绩优异，也不用人费心……当时高年级有个女孩子，好像是分手了还是怎么样，没跟任何人说，晚上在教室里上吊自杀了。”

“喏，就是那栋楼，不过现在已经废弃了，也不让人进去。”老太太的手指向前方，越过高高的围墙和栏杆，黎玥祈顺着这个方向往前眺望，看见一栋背着光，被花草树木挡去一大半的教学楼，看着都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而在三楼的教室处，刚好没被树叶遮挡住的地方，有个身穿校服的身影吊在半空中，下半身在她的视线里一晃一晃的。

滴答……是鲜血悄悄滴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