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啦。”青崖应道。
小狼问:“什么重要的事?”
青崖道:“就是可能跟咱们有关,需要咱们小心的事。”
小狼从小不爱坐下看书,单是逼他认字,青崖与红鸾就费了好些功夫,牡丹那些枯燥的记录小狼自然不肯读,青崖只好讲给他听。
“牡丹姐信上说……”
“我不听我不听!”刚开了个头,小狼就捂住耳朵大喊,“你是不是又要讲你那个阿远弟弟?他认字多记忆好,关我什么事?我!不!听!”
在牡丹寄来的信里,青崖最关注的就是长山、哲远、裴浩他们的消息。
长山寂寂无名,牡丹的记录里从没提到过他,青崖只好关注哲远与裴浩。从牡丹信中得知,当年哲远回京没多久就做了太子,裴浩护卫有功,受到嘉奖,如今是东宫太子最倚重的裴将军。
每每小狼顽皮胡闹,青崖就拿出哲远与他作对比,尤其收到牡丹的信,在里面看到哲远的最新消息,无缘无故也要贬低小狼一回,小狼烦不胜烦。
红鸾让青崖讲的“重要的事”,当然不是哲远的事,但青崖一看小狼捂住耳朵的样子就来了兴致,拉下小狼的手在小狼耳边大声道:“我就是要讲阿远,阿远乖巧又安静,读过的书过目不忘,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你应该跟他学学怎么做个好弟弟。”
小狼嗤之以鼻:“病秧子一个,有什么好。”
牡丹信里提到,太子哲远几乎每年都要大病一场,青崖不胜挂念,此番进京,特意带了许多珍贵仙草,都是长山给他调理身体期间最常用的药。
小狼道:“他在槐谷只住了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五年,肯定早把你给忘干净了。”
“才不会呢,”青崖反驳,“他说过,在槐谷里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开心难忘的日子。”
“嘁——”小狼不以为然,“红鸾姐还说过,人言不可信,那个什么‘长山’,他说五年后回来找你,结果还不是没来?”
一提起长山的失约,青崖如同被噎着了一样,沉默半晌,忽然一扬手,用自己的马鞭卷住小狼的马鞭,用力一拽一抛,抛出几十步远。
小狼手上一空,也不甘示弱,探出身子,一手佯装去夺马鞭,另一手绕至青崖脑后想要揪她发簪。青崖侧身躲开,双腿用力一夹,让马快步向前,小狼一把揪住马尾,青崖怕马被扯疼,连忙拉住缰绳,让马减速,小狼得以与她齐头并进。
当着商队的面,他们不便使用灵力,就你一拳我一脚地在马背上厮打起来。
小狼的拳脚功夫是与青崖练出来的,对付别人绰绰有余,对付青崖却永远处于劣势,因为青崖的速度之快无人能及。他抢夺几次,既抢不到马鞭,也碰不到发簪。青崖不免得意,一得意就容易轻敌,露出破绽,外加她身上的衣裳与平日的窄袖劲装不同,宽袖大袖子让行动受阻,一不小心没防住小狼下三滥的手法,被揪住了一把头发。
她头皮吃痛,一掌拍在小狼肋下逼他松手。小狼松开她的头发却并不缩手,指尖距离她的发簪不到一寸,青崖伸出双手在小狼肩上一按,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落在红鸾车的车顶上,小狼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上。
季师傅怕他们摔着,吁的一声拉停马车。
为了少引起他人注意,商队用的是样式与结构都最朴素的马车,车顶哪里承受得住两个人的体重。他们刚刚站稳,只听咔嚓一声,车顶被踩出一个大洞,两人通过大洞看到红鸾的头顶与藏蓝色衣服,知道大事不妙,双双跃回地面。
红鸾怒不可遏掀开马车帘子,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落满大大小小木头碎渣。
青崖与小狼不约而同指向对方。
“他踩的。”“她踩的。”
“季师傅,”红鸾声音里压着疾风骤雨,“让商队停一下,我和弟弟妹妹有话要谈。”
“好嘞。”季师傅跳下马车走向后面的商队,扬声宣布:“大家原地歇息片刻。”
他走到队伍中间,挑出另一辆完好的马车,对赶车的伙计吩咐:“红老板的马车被踩坏了,你把这辆马车收拾一下空出来,换给红老板坐。”
那伙计望了一眼红鸾的马车,突然到:“哎哟,红老板车里怎么着火了?”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带头那辆马车里火光闪烁,车顶破洞冒出阵阵黑烟。
“哈哈,红老板可能在烤什么东西吧。没事,大家生火做饭,不用管那边。”季师傅笑呵呵道。
过得片刻,青崖和小狼从马车里钻出来,皆灰头土脸,活似被烟熏糊的烤鸡,恹恹地对季师傅道:“纪师傅,我们来帮姐姐换马车。”
换好马车再次上路,红鸾不许青崖与小狼再骑马,强迫小狼陪季师傅一起驾车,让青崖坐在车里帮自己梳理头发。
挑完头发上的木茬,红鸾方想起重要的事还没说,把马车帘子掀开固定在上方,道:“季师傅,你见多识广,给他们讲讲入京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吧。”
“好呀,”季师傅道:“我看二位少侠功夫不错,一般的歹人怕是奈何不了你们,你们要注意的是官府的人。”
小狼道:“我知道,离那些官兵还有术士打扮的人远一点。”
季师傅道:“没错,但总有不能躲的时候,比如在每座城门口必须接受官府的盘查。如今凡是大城,守城的除了官兵还有诛邪司术士。因为术士变多,捉妖术法有所进步,无须依靠民众举报捉妖了,《捉妖令》才取消‘见妖不报即为死罪’那一条。《捉妖令》最严格的那段时间,人与人之间都不敢多说话,既害怕被冤枉成妖,又害怕被冤枉‘见妖不报’……嗨,那段苦日子,总算结束啦。呃——红老板,我没有说术士好的意思,那帮术士,我可一点也不喜欢。”
红鸾看向青崖,青崖微微点头,表示以她辨言天赋判断,季师傅说的是真话。
“师傅是自己人,说话随意就好,不必拘谨,牡丹放心派你来做事,我们自然也相信你。”红鸾忽略青崖做出的鬼脸,道:“据我所知,《捉妖令》变化不仅因为术士增多,还因为现在发明了更简单有效的辨别妖与人的方法,是不是?”
“对,”季师傅道,“现在他们用一种特别简单的方法验证一个人是人还是妖。有这种方法,只需在城门处对进出人员进行检查,再让术士关注可疑人员即可。”
他从随身包裹中拿出两个巴掌大的扁圆形陶瓷容器,与女子装胭脂的容器类似。他打开深色的那个,里面装的却是漆黑膏状物,显然不是任何一种胭脂。
季师傅用食指蘸取一点漆黑色膏药,对小狼和青崖道:“二位少侠请伸出手来。”
小狼和青崖伸出手,季师傅在他们手腕上的灵道穴上各自点抹少许黑膏。片刻,小狼发出嘶的一声,惊呼:“好烫!”
“烫?”青崖没感到烫,只感到一丝温热。
转念明白,大约因为自己是半灵,这膏药的效果也只能发挥一半。她抬手嗅闻,黑膏的味道辛辣刺鼻,继而黑色变成暗红色,而小狼手腕上那点已变成鲜红色,季师傅食指上的黑膏仍是黑色。
“快擦掉吧,小心烫伤。”季师傅道,“这个叫做‘鉴形墨’,是目前官兵鉴妖最常用的手段,另外术士还有符水、法器什么的,不过那都是已被发现可疑或进入皇宫才会采取的鉴别方法。”
他打开另外一个瓷罐,那个瓷罐中装的是白色半透明膏状物。
“这个是‘隐灵膏’,你们把这个涂一点在手腕灵道穴上,少涂一点,这东西很稀有,牡丹坊主千叮咛万嘱咐,这次要送给红老板的东西里面,隐灵膏是最要紧的一件事物。”
牡丹所开的舞楼叫“清妙坊”,因此季师傅叫她“坊主”。
闻言,青崖与小狼小心翼翼蘸取隐灵膏涂在自己手腕灵道穴上,待白色半透明膏状被肌肤吸收无痕后,季师傅再次将黑色鉴形墨点在他们涂过隐灵膏的地方,这一次,他们没感觉到烫,甚至一丝温热之感也没有,黑色墨迹也没有变色。
季师傅道:“牡丹坊主说,只要用这种隐灵膏涂在穴位上,一日之内,可保鉴形墨失效,让官兵检查不出你们的特殊身份。”
青崖与小狼大呼奇妙。
黑色鉴形墨他们听说过,这两年官府推广,泰安城就在使用,以至于青崖完全不敢进城玩耍了,而这种白色药膏却是第一次见。
青崖将药膏放在鼻下闻了一闻,以她敏锐嗅觉,竟然闻不出任何味道。
她赞道:“牡丹坊主好厉害啊,就像预见到我们会进京一样,这种东西都能弄来。”
红鸾伸手从她指间取走装阴灵膏的瓷罐,细细打量,“牡丹可有说这是从何处弄来的?”
季师傅道:“我正要说呢,牡丹坊主让我转告红老板,这隐灵膏是京中一名叫‘楚醉君’的公子送给她的。那公子是清妙坊的常客,有一日突然说知道牡丹坊主与妖有来往,所以送这个给她当作礼物,表示愿意交个朋友。”
红鸾眼神凝了凝,隐隐感到不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此事牡丹在这次送来的信里也提到过,那楚公子不仅献上这种显然有助于妖的珍贵礼物,甚至带了一个可以化作白鹤的妖在牡丹面前亲自演示用法。
指认牡丹与妖来往,还当面坦白自己也与妖有来往。这在京城绝非小事,牡丹忐忑不安,在信中问她可听说过“楚醉君”这个名字。
“楚醉君?没听说过。”红鸾喃喃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