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乌的面容有些僵硬,他咬紧牙关,攥着紫貂的手也跟着紧了紧,握拳的褶子捏得有些僵白。
灵犀感觉时机已到,便扭头让任灏然去隔壁把伊万叫来,还嘱咐一定要把塔莎送的弓箭也一起带上。
任灏然心领神会,留下一耳语:“他就是伤了伊万爸爸的那个人。”然后便朝门外走去。
克布齐酋长目送任灏然出门,而后看看灵犀,又再看看萨乌,开口道:“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灵犀盯着萨乌问:“你说还是我说?”
萨乌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用带着委屈的哭腔断断续续说着:“酋长,我...我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知道,我...我这个人不善言辞,平时独...独来独往,这紫貂真的是我在猎坑里捡来的,没有偷也没有抢啊。”
克布齐酋长点点头,转向灵犀:“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灵犀径直走到萨乌面前,把萨乌的手举起来说道:“酋长,他前两天偷偷溜进伊万家里,偷走了塔莎送给伊万的弓箭,昨天又偷偷摸摸把弓箭还了回去,还在我和任灏然家门口扔下一只死兔子。”
克布齐酋长的目光再次回落到萨乌身上:“这是真的吗?”
萨乌瞪大双眼,手里的紫貂因为颤抖而掉在了地上,他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酋长,她这是在污蔑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没有理由要去偷伊万的弓箭啊!”
灵犀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有证据,劝你最好不要再狡辩了,免得一会儿下不来台。”
只听萨乌的哭声越来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灵犀看傻了眼,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不明白萨乌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动,难道他在做这些事之前,没想到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吗?就算真相大白,这村里也没有什么残忍的刑罚,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
这时,萨乌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脸也变得煞白,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气声,他突然抽搐着躺在了地上。
“坏了,他不会是哭出换气过度综合症来了吧?”灵犀脱口而出。
她赶忙单腿跪在萨乌面前,一只手托起他的上半身,用另一只手捂住萨乌的鼻子。
克布齐酋长也赶紧走上前来,她有些着急地在一旁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捂着他鼻子?”
灵犀头也不抬地解释:“他呼气太多,身体里的二氧化碳排出过量了。”
克布齐酋长听得云里雾里:“呼气太多?这是什么意思?”
灵犀没有顾上和克布齐酋长解释,两眼定定地观察着萨乌的状态,同时把萨乌鼻子上的那只手捂得更紧了些。
过了一分钟左右,萨乌的血色终于回来了一点,抽搐也渐渐停下。
确认眼前的人已经脱离了危险,灵犀这才开口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他刚刚情绪太激烈了,呼吸频率太高,导致身体里的酸碱平衡被破坏了。”
尽管酋长还是一知半解,但看到萨乌逐渐好转,也把刚才悬着的心沉了回来。
也正是在此时,任灏然和伊万带着弓箭走进屋里,看着眼前的情景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萨乌就躺在地上了?
灵犀又凑近了些,轻声问萨乌:“你平时情绪也这么容易激动吗?”
萨乌还有些虚弱:“容易...容易激动...”
灵犀轻轻拍了拍萨乌的后背:“好了,你平躺休息一会儿,先不要说话,大口吸气,呼气要慢一些。”说完,她小心把萨乌的上半身平放在地上。
回过头来,她才发现任灏然和伊万已经站在身后。
伊万赶紧问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灵犀把萨乌晕倒的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随即又补充道:“我怀疑...他可能有焦虑症或是强迫症,情绪激动的时候呼吸紊乱不受控制,所以才引起了过度换气综合征。”
克布齐酋长看着灵犀,细声问道:“你是医生吗?”
灵犀赶紧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对这些感兴趣,并不是专业的医生。”
伊万攥紧手里的弓箭,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毕竟萨乌已经病倒在地上,他不断朝灵犀使眼色求助。
灵犀倒是没有慌乱,她站定又重新分析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回到萨乌身边,用平和的语气问:“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拿伊万的弓箭?”
萨乌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道:“有人跟我说...说伊万要联合你们害我,替...替她爸爸报仇,我...我害怕,我害怕,所以才偷了他的弓箭。”
他应该没有撒谎,灵犀又继续细声问:“那你怎么又把弓箭还回来了?”
萨乌嘴角抽动着:“我...我本来,本来是想拿那弓箭偷袭你们,吓吓你们,让你们离开,后来...后来觉得这样不好,就打了只兔子...兔子放在你们门口。”
灵犀轻叹一口气:“你以后不用担心了,我们不会找你麻烦的,你也不用提心吊胆防着我们,倒是要小心给你传闲话的人,知道吗?”
克布齐酋长这会儿也走上前来,挽着裙摆蹲下:“是谁跟你说,他们要找你报仇?”
萨乌又重新闭上双眼,不肯开口。
灵犀抬头看克布齐酋长,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先让萨乌休息,等他身体完全恢复了再问也不迟。
克布齐酋长也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她拍了拍萨乌的手,小声说道:“你不用着急,躺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回家,这只紫貂我先帮你收着。”
说完,她重新站起身来,对灵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也先回去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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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克布齐酋长家出来,日头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热辣,徐徐小风时不时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灵犀双手抱在脑后,使劲拉伸拉伸肩膀和脖子,想给自己提提神,忍不住感慨:“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你觉得...萨乌说得是真的吗?”任灏然往前赶了几步,又转过身来问灵犀。
“应该是真的,他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不像是坏人。”灵犀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说道。“不过...他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刚才把我吓得够呛。”
“你是真的厉害,连这都知道!”任灏然打从心里佩服,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感觉灵犀像一座宝藏,处处都藏着惊喜。
灵犀在暖风里打了个寒颤,回想起刚才的抢救过程,她依然感到后怕。这些知识都是她在网上冲浪或是看书的时候学来的,从来没有实践过,万一刚才的操作有什么差池,可能会害得萨乌丢了性命,那就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走到家门口,灵犀看见晒在门口的丁香,想起塔莎说过,丁香有助眠定神的作用,便伸手捧了一把,准备拿回去煮些水喝,给自己定定神。
煮好的丁香水冒着热气,灵犀双手握着杯子,一边往被子里吹气,一边小口小口往嘴里抿热水:“丁香水的味道让我想起奶奶做的红烧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说着,她又吧唧吧唧嘴,像是真的吃了一口肉似的。
“我看你是饿了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赶紧出门去换些回来。”任灏然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你看看能不能换点牛窝骨回来,晚上煮些牛骨汤,配着黑麦馒头一起吃。”
“得嘞!现在就去!”
任灏然出了门,灵犀才想起来下午在克布齐酋长家忘了问耕种的事情。
她看着一屋子的超级种子,心里有些懊悔。可转念一想,也不差这一天,种子又没有长腿,不会一夜之间自己跑喽。
手上的丁香水喝得只剩下个底,灵犀起身准备洗一洗中午换回来的鸭蛋。
一筐鸭蛋个个白里带青,拳头大小,表皮还沾着鸭屎和草料,灵犀打了一盆清水,坐在门槛上,悠闲地哼着曲洗着蛋。
她打算用草木灰腌制一盆咸鸭蛋,平时偷懒不想做饭时,蒸个咸鸭蛋当菜吃。
放在平时,灵犀可能舍不得把盐巴都牺牲出来做鸭蛋,可眼下马上就到星辰祭集市了,不会因为这一筐子鸭蛋而闹盐荒。
一筐鸭蛋都洗干净了,灵犀拿起一个放在眼前,薄壳鸭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透亮,活像一颗夜明珠。
“牛窝骨来咯!”隔着鸭蛋,传来任灏然的声音。
灵犀把洗干净的鸭蛋都放进干净的盆子里,又把脏水顺手泼在房前的地里,这才应道:“太好了!快拿进来吧!”
进了屋,灵犀接过任灏然手上的大窝骨,一层白色的脂肪混着透明的筋附着在大骨头表面,透过骨头的切面,还能看见满满的牛骨髓。
灵犀舀了一大锅水,准备给牛窝骨焯水去血。
随着水温不断上升,血水混合着骨渣变成泡沫,浮上水面,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眼看锅里快要溢水了,灵犀端着锅去了门外,用清水把焯了水的牛骨头又细细清洗了一遍。
处理干净牛骨头,终于可以开始熬牛骨汤了,她还没忘记在汤里加了些丁香去膻提味儿。
一个小时过去,灵犀打开锅盖,见锅里的牛窝骨汤已经变得透亮金黄,表面浮着一层油花,香气喷鼻。
“帮我去地窖里取一个白萝卜。”灵犀朝任灏然喊道。
任灏然把白萝卜洗干净了递给灵犀,灵犀回馈给他一个大拇指,表示鼓励。
白萝卜切成薄薄的扇形薄片儿,一趟子扔进牛骨汤里,焖煮个十来分钟就会变得软糯甜香。
萝卜牛窝骨汤做好了,牛肉脂肪混合着丁香和白萝卜的味道叫人直流口水,这时要是能拉一份混了蓬灰的手工面,再配点红油辣子和香菜蒜苗,那就是一碗兰州牛肉面啊!
灵犀盛出两大碗牛肉汤,又把牛窝骨捞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大盘子里。
任灏然自觉凑上来,帮灵犀把晚饭一一端到餐桌上。
“开饭吧!”灵犀的肚子已经开始低鸣。
任灏然迫不及待先吸了一小口牛肉汤,才应道:“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