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丁知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怒之下,挂断了电话,拉黑了某账户。
打电话的时间,苗晴和方好已经沟通完毕,苗晴红着眼来找丁知乐时,步子都是飘的,伤者无暇顾及手部和腿部的伤,蹲在旁边纸巾递个不停。
感情的事不好说,外人没有插嘴余地,苗晴肯说丁知乐就安慰她,不愿意说她就默默递纸巾。
“你腿没事吧?”丁知乐半条腿倚在石阶,一动不动。
丁知乐试探性地移动腿,呲牙咧嘴的模样不好看,苗晴不由得自责,把好心劝架的人伤了,自己感情还处不明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成年人,简直不如稻草人。
“是有点疼,”丁知乐把凝固鲜血的手掌翻给她看,“没几个人比我倒霉,手掌着地,正好砸到玻璃碎片,血不停往下冒,疼得我都哭了。”
苗晴自责得说不出话来,丁知乐连忙劝住并附带纸巾:“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不走运,没关系,哭过就好了,诶,你别哭呀。”
微信账户拉黑,电话没有拉黑,杨文帆打来电话时苗晴正掉眼泪,丁知乐借接电话缓解尴尬:“没有答案,诓我的,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你们学校餐厅几点关门?”
丁知乐不解:“问这个干什么?你来我们学校吃饭吗?”
“你们学校医务室是二十四小时制吗?”
丁知乐看一眼手掌心,难掩惊讶:“你是不是有透视眼?”
“透视眼?”杨文帆想起刚才她换左右手的呲牙咧嘴,恍然大悟:“你手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没问题。”
“去医务室买酒精和纱布,别让伤口感染了,还有别忘了买上冰袋,没有冰袋就去买煮鸡蛋,眼睛肿得太厉害了。”
丁知乐敷衍:“好好好,没问题,拜拜您嘞。”
“丁知乐,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苗晴情绪稳定,情绪调控能力也稳定,丁知乐结束电话时她已经换作笑眯眯模样,宿舍都知道曹幸,也知道曹幸已经成为过去式:“你好朋友吗?”
“嗯,挺好的朋友。”
苗晴没有回宿舍的打算,用纸巾擦了擦台阶,同丁知乐肩并肩坐下,月亮又圆又亮,和太阳一样遥不可及的高度,却永远比太阳温和。
“我和方好分手了,彻底分开了。”苗晴说这话说声音平静,一如大一初见时她提起他。
丁知乐惊讶,更惊讶于苗晴的直接:“你想好了吗?”
苗晴笑:“想得很清楚了,他不值得,我们俩根本不合适。”
“你不会觉得可惜吗?”从青涩懵懂到少年长成,并肩过,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过,曾经的美好依稀可见,寥寥数语就能体会快乐,可现在呢,转头就要成空。
苗晴的眼睛盯着前方,盯着皎洁的月亮:“高中时我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一个皮囊光鲜的男朋友,一段所谓般配的感情就把我迷得团团转,还山盟海誓妄想地老天荒,我根本不果断不聪明,我妈揪着我头发劝了我三天,才改变我复读的想法,现在想想,我妈真是明智。”
“大学和高中不一样,见到的东西变多了,心性也变了,皮囊不重要,小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沟通,思想能碰撞,我是张白纸还是彩纸不在于我,而在于读的人是否真的懂我。”
“他不懂我,他连自己都不懂,他学他爸或他爷爷的样子,或者网上段子里的男朋友样子扮演我的男朋友。节日纪念日他从没忘记过,准时送礼物,我很俗气,我很受用,但这种受用不能受一辈子,想到我得到的和我失去的不成正比,我会放掉他。”
丁知乐被苗晴这番话震到:“不,你是很果断聪明的女生。”
苗晴肩膀碰丁知乐:“说说你吧,和曹幸怎么回事,曹幸不是你当初那个朋友吧?”
丁知乐没想隐瞒,点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和人家谈?”
丁知乐:“你为什么和方好谈,你那么聪明,他的缺点怎么会瞒过你?”
“我愿意啊,他当初的好大于不好。”
丁知乐:“曹幸很好,因为我不能给出同样的好,所以我放掉他。”
……
苗晴架着丁知乐回宿舍,丁知乐腿部的伤已没有痛感,走起路来却颠三倒四,要苗晴扶着才能走稳,超市离宿舍楼一千多米,她们笑着闹着,哼着洗脑的流行歌。
“我要给你道歉,我知道方好和大姐欺负过你。”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啊,苗晴是谁,她那么聪明,这种小事怎么能瞒过她,不过是友和色,她站色罢了。”
苗晴掐丁知乐耳朵:“真话可不好听……”
超市兼职的工作丁知乐辞掉了,怕遇方好尴尬苗晴也辞掉了,超市老板似乎有辞掉她们的想法,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额外多加了一百块。丁知乐扣扣嗖嗖安排了剩下半月的生活费,不能保证每顿吃肉,但每顿有的吃。丁知乐不求富贵,从此不再兼职。
丁凯莉的线上店如火如荼,丁知乐闲来无事,向阿玫要了份客服差事,晚上没有排课丁知乐就在宿舍工作。阿玫要给丁知乐开工资,工资数额不菲,考虑到是自家事业,丁知乐没想要钱,但客服不好做,奇葩要求实在多,做了半月丁知乐就投降了。
阿玫给的数额太大,丁知乐受之有愧,友好交谈后,以市场价成交。丁凯莉并不知道丁知乐做客服,阿玫嘴严,丁知乐信得过,平时向她打探丁凯莉消息从来都是喜报,只有葱葱肯说些实话。
朋友们都在忙各自学业,偶尔聊天分享快乐与烦恼,边界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杨文帆那边没再打电话,丁知乐也没有把他从黑名单拉出。
日子还在往前过,大人的世界里,接受永远大于反抗。
生活被计划塞满时不会胡思乱想,一旦闲下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出来了。某个午后,丁知乐拿干面包喂人工湖的天鹅时想到了喝酒,想到了五月份离开云江前和朋友们的聚会,想到了周照的口无遮拦。
当时周照怎么说来着,给杨文帆打电话???
杨文帆这人分寸感强,没有发生过的事不会说,难不成真给他打过电话。求知欲望强烈,丁知乐的心被烈火燃烧,先给李良月发消息,李良月没回复,按时间来说这位美女在睡觉,丁知乐后给周照发消息,周照在上专业课,她转了个弯,称一两句说不清。
好个一两句说不清,丁知乐浑身冒热汗,手颤抖不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面包也喂了鹅。
湖面荡开层层涟漪,白鹅围成圆状,嘴巴挨着嘴巴,翅膀扑打不停,提包时丁知乐发现手心全是汗,坐着心脏狂跳,站立脚底又冒火,整个人被不可名状的情绪完全支配。
周照下课时,丁知乐已被冷风吹成冰块,彼时的太阳已发不出光亮,大片大片的阴影无情嘲笑丁知乐。
周照打来电话:“你怎么现在想起来这事儿了,这都过去多久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半年的时间还能想起来,快给姐妹说说。”
“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周照:“你就这样对待你忠诚的吃瓜群众吗?”
“快说,别废话。”
周照觉得这人莫名其妙:“那天你喝酒了,然后醉了,然后打电话了,好像是给你哥打的。”
“我哥?我哪个哥?”
“还能是哪个哥,我就认识你一个哥。”
丁知乐想死的心都有了:“大姐,你说句有用的话。”
“你想知道什么?”周照不明白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能把人惹暴躁。
“我和他说了什么?”丁知乐的手像被冰过,但掌心在冒汗。
周照啃黄瓜的声音很大:“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说什么?”
丁知乐有冲到她面前打爆她脑门的冲动:“我说了什么啊,快说,我求你了周照,求你了照照,你最好最好最好了……”
最后几句话丁知乐说得有气无力,但气势又像在威胁人,周照摸摸脑瓜:“我不知道啊。”
“周照,快说呀,我求求你了!”丁知乐腾地一声站起,五百公里外的周照感受到一阵狂风。
周照感觉到丁知乐情绪不对,她的呼吸声无意识加大,根据直觉,这丫头在哭和要哭的边缘:“停停停,我没准备骗你,我真不知道。那天你喝得路都走不稳,电话接通后非得避开我俩,摇摇晃晃地蹲到墙根,悄悄说了好久话,像是怕我俩看口型,全程都用手捂嘴巴。”
“那你们能看到我当时是什么表情吗?”丁知乐拿手机的手在抖。
周照回想了下场景,这丫头又笑又哭,先咧着嘴巴笑,头都要仰过去,后来压着嗓子哭,泪眼朦胧地,委屈得像只小猫。
“我酒后吐真言的时候多吗?”
周照觉得这问题是送分题:“每次都是大实话。”
“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五月份丁知乐刚和曹幸分手,杨文帆作为她青梅竹马的哥哥,还能和他说什么,必然是和他说分手这件事。
丁知乐认为周照的分析有些道理:“我和你们说过曹幸什么?”
“还能说什么,你那么诚实,说你不爱他呗。”
“那我爱谁?”
周照认为这丫头发烧了:“你爱谁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丁知乐无言以对,如果说,如果,如果她真的和杨文帆谈论爱不爱谁的话题了,那彼此之间信息空白的大半年是不是就有答案了?
丁知乐不敢想,更不敢相信,如果她说她喜欢杨文帆,杨文帆是认为她有病,还是认为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