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下坠时像跌进加热过的棉花糖云层,后脑勺硌着的咖啡渣碎块突然变形成记忆枕。
空调风从后颈窜到脚趾尖,每根汗毛都被调成了统一振动频率。
视网膜上残留的赤字报表开始下雪,红字被像素雪花片片覆盖。
耳道里钻进温水,把董事会争吵录音泡成海底白噪音。
银龙鱼尾鳍扫过的水波漫到现实世界,正轻轻拍打他发胀的太阳穴。
原本抽搐的小腿肌理自动解压,脚趾在皮鞋里偷偷舒展成芭蕾舞脚背的弧度。
后半夜的陆嘉嘴车流声被调频成摇篮曲重低音,连隔壁大厦彻夜改PPT的键盘声都变成了雨打芭蕉。
张总右手无意识抓挠地毯,抓到的却是蓬松的云端触感。
第二天早上,小李推门时挂件撞响玻璃,咖啡杯差点脱手——老板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领带歪成绞索状。
她蹚过满地药瓶碎片,帆布鞋底粘起三粒半融化的安眠药。
"张总!"降噪耳机滑到脖子时,她听见自己声音劈了叉。
指尖刚挨到老板西装,突然被电脑蓝光晃了眼——屏幕还飘着【怪物服务公司竭诚为您服务】的荧光气泡,正噗地炸成像素蝴蝶消散。
小李愣神的功夫,手底下传来轻微鼾声,张总嘴角还粘着片发光鳞粉。
她捏着工牌去探鼻息,金属链子正巧扫到老板人中。
"......小李?"张总眼皮颤得像故障的卷帘门,右手无意识拍开悬在脸上的工牌。
晨光从百叶窗挤进来,把他睫毛上的磷粉照得像廉价亮片妆。
张总撑开眼皮时,视界像被水洗过的高清模式。
"我手机呢?"嗓子眼钻出来的声音居然带点少年音色,喉管里卡了半年的苦杏仁味被薄荷味冲散了。
小李递过来的苏打水还在冒泡,碳酸气泡炸在舌苔上都像微型按摩。
他薅着文件柜站起来,颈椎没发出往常的咔吧声。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报表上织金线,原本刺目的300%负债率数字,此刻温顺得像超市价签。
后腰那块十年陈的老淤酸莫名蒸发,皮鞋尖踢到药瓶碎片时,脚趾头居然灵活地缩成猫爪弧度。
鱼缸过滤器的嗡鸣仿佛调频成爵士钢琴,连小李马尾辫上的泡沫纸屑都晃得颇有韵律。
张总突然摸出手机解锁,屏幕光照亮他鼻孔里没擦净的磷粉。
指纹支付成功的绿光闪了三次,小李工装裤兜突然震起豆音神曲——她去年被克扣的年终奖正在到账短信里复活。
"这玩意儿比进口安眠药都顶用!"他拇指快把屏幕戳裂了,通话记录里最近十条都是精神科主任医师,"给你发五百红包当推荐费!"
小李掐了下左耳的夜光耳钉,疼痛确认不是做梦。上次老板私人发钱还是三年前团建吃泡面中再来一包。
张总舒服地抻了抻懒腰,后颈骨爆出的咔哒声像在给咖啡机预热伴奏。
"要不......给您订个半年套餐?"小李眨了眨眼睛,看着仿佛刚做完马杀鸡的老板。
“订,订一年的!昨晚那一觉比去三亚渡假都舒服!”张总突然拍桌震飞了咖啡杯盖,银龙鱼跟着甩尾助兴。
鹿鸣啪地掀开冷藏箱盖子,不锈钢锁扣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花。
三条银亮带鱼躺在一堆碎冰渣上,鱼鳃还泛着新鲜的暗红色。
碧蓝海水在七八米外的礁石缝里咕嘟冒泡,白浪头撞上来碎成一片金箔,晃得他眯起眼。
"这海蓝得跟ps过似的。"他单膝跪在晒得发烫的礁石上,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火苗刚窜起来就被海风吹歪,燎着半片干海菜滋啦响。
三条鱼早被他抹了粗盐粒,这会儿在铝箔纸上渗出水光,鱼尾巴还粘着菜市场阿婆硬塞的紫苏叶。
远处第七块礁石被晒得发白,活像块正在融化的奶油蛋糕。
鹿鸣抹了把汗,后脖颈被太阳烤得刺痒。他屈指弹了下冷藏箱外壳,空荡荡的回响混着浪头声在礁石滩上蹦跶。
鹿鸣正跟打火机较劲呢,忽然后脖子被毛绒绒的东西扫过。
扭头瞧见四团粉蓝色闪影在礁石间蹦跶,最小的那只正撅着屁股从浪花里拖出根枯树枝,湿漉漉的耳朵尖还粘着片贝壳。
"嘿,真乖!"他乐得虎牙都晒着太阳。
最大的闪影兔叼着三根海麻黄窜过来,蓬松尾巴像把小扫帚,跑起来在沙滩上扫出串梅花印。
有个贪心的小家伙顶着比自己还长的木棍横冲直撞,结果被珊瑚绊了个跟头,木棍"啪"地砸在铝箔纸边上。
海风忽然送来阵紫苏香,鹿鸣一抬头,发现火堆旁已经垒起个小柴垛。
最机灵的那只正用前爪推着鹅卵石围挡海风,红眼睛忽闪得比浪尖上的光斑还亮。
火苗蹭地窜得老高,烤得铝箔纸噼啪直响。三条带鱼刚摆上去就滋啦冒油,鱼皮卷起的金边儿眼看着鼓起来。
最小的闪影兔蹲成个毛绒球,鼻尖跟着烤鱼来回转,口水把胸前的毛黏成一绺一绺的。
"翻面可得讲究火候。"鹿鸣手腕一抖,鱼身在空中划出个油光光的半圆。
紫苏叶粘在焦黄的鱼腹上,海风卷着香味直往礁石滩外飘。
两只大点的闪影兔立起身子扒拉他裤腿,红眼睛被火光映得像跳动的玻璃弹珠。
鱼尾巴尖开始泛出琥珀色时,浪头正好推过来簇新晒干的海藻。
火星子蹦到半空炸成金粉,落在闪影兔们竖起的耳朵尖上,烫得它们集体抖成会动的蒲公英。
鹿鸣用树枝戳了戳火堆,火星子蹦到烤得焦脆的鱼鳃上。
"哎系统,"他忽然眯起眼,"完全没有那只黑色狮子猫的资料吗?"
正叼着树枝的闪影兔突然僵住,嘴里半截枯枝"啪嗒"掉进火堆。
火苗窜起时,悬浮的提示框在热浪里扭曲成马赛克:【没有关于该生物的任何资料。】
电子音弹出来的瞬间,四只闪影兔突然齐刷刷竖起耳朵。
最小的那只正啃着半片烤焦的紫苏叶,红眼睛瞪得滚圆。火堆里爆开的火星突然凝滞半秒,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萤火虫。
鹿鸣的虎牙咬住下唇,烤鱼签在指间转出残影。
浪头拍在第七块礁石上的声响格外清脆,溅起的水珠里晃过一线暗金色,快得像是视网膜的错觉。
鹿鸣盯着火堆里卷边的鱼皮,"那就怪了,"火星子崩到他膝盖上都没察觉,"那黑煤球明明浑身上下都冒着次元生物的味儿呀。 "
他抄起烤得金黄的鱼串没往嘴边送,反倒从后裤兜抽出张皱巴巴的广告扇。
手腕一抖甩开折扇,烤鱼香混着紫苏味"哗啦哗啦"往海上扇,鲜味像群小银鱼窜向海平线。
"这味儿够香吧?"他手腕翻得跟鼓风机似的,扇面刮起的风把刘海都掀到耳后。
油星子混着紫苏碎被扇成片金雾,在阳光下活像给海面糊了层香喷喷的滤镜。
鹿鸣甩着扇子突然乐出声:"这破岛要啥有啥,就是缺个插头!下回得扛台发电机,直接用电风扇,保准给整成海底捞级别。"
浪头卷走他甩出去的鱼骨头,礁石滩上还留着扇子掀起的烤鱼香。
四只闪影兔蹲在晒得发烫的不锈钢箱盖上,眼巴巴瞅着被海风吹凉的金黄鱼排。
鹿鸣捏着烤鱼签的手突然顿住——四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正跟着他晃动的鱼排同步移动,兔鼻子抽得跟小风箱似的。
最小的那只粉团子口水已经滴到前爪上,在皮毛上凝出颗亮晶晶的水珠。
"你们想吃?"他故意把鱼排往高处举了举,四团毛球立刻齐刷刷立起耳朵。
半块鱼肉刚弹指甩出去,空中嗖地炸开几道残影,抢到肉的小兔子被同伴追得满礁石乱窜,炸开的绒毛活像团蓝莓味棉花糖。
"嚯,饿死鬼投胎啊?"鹿鸣戳了戳某只塞满鱼的腮帮子,指尖立刻被热乎乎的舌头卷走盐粒,"喜欢吃鱼的兔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拎起条完整鱼骨晃了晃,四对红眼睛顿时转成陀螺,"不愧是次元生物。"
鹿鸣甩得胳膊都酸了,破广告扇的竹骨"咔"地裂开条缝。
海风卷着烤鱼味飘出去老远,可礁石滩上连根黑毛都没见着。
他泄气地把烂扇子往沙滩上一丢,三条带鱼早被海风吹得凉透了。
"算啦,黑煤球今天八成睡懒觉。"他戳了戳脚边打饱嗝的闪影兔,小家伙肚皮鼓得像个蓝气球。
剩下半条鱼被浪花溅得湿漉漉的,鱼眼睛蒙着层白雾。
潮水开始涨了,鹿鸣蹲在第七块礁石上发呆。
忽然有只螃蟹钳住他鞋带,他拎起来晃了晃:"你说那家伙该不会嫌咱们的鱼不新鲜吧?"
螃蟹吐着泡泡松开鞋带,扑通掉进浪头里。
四只闪影兔挤在保温箱阴影里打盹,最小的那个还在咂吧嘴。
鹿鸣摸出手机对着空荡荡的海面拍了张照,相册里闪过半截模糊的黑尾巴——定睛再看又变成浪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