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推开教室门,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刚刚被雪冻得发僵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蜷起手指哈了口气,同时,衣服上残留的雪也被暖气融化,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宋时不舒服地扯了下裤脚,左右看了一圈,想找些能将衣服弄干的方法。
谢深在一旁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拉了一把宋时:“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宋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被他拉着来到讲台上。只看见谢深在讲台下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吹风机。
他将插头插进一旁的插座上,打开对着手心吹了一下,发现温度刚好,又关上递给宋时。
“用这个吹吧,一会衣服就干了。”
宋时接过,眨眨眼,语气微妙:“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一中的寝室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所以给每个班都配备了两个吹风机,方便住校生们晚上洗漱完来教室吹头发。
不过因为A班没有人住宿,所以这两个吹风机就一直放在讲台下落灰,如今也算是被谢深发现了新用途。
宋时打开开关,对着潮湿的衣角呼呼啦啦吹了一会,没一会就干了。
他活动了下,满意地点点头。
“时哥!快给我也吹吹!”
徐景行顶着满头的雪窜进教室,看到宋时手上拿着的吹风机,眼睛一亮,一溜烟跑过来。
宋时被他的造型浅浅震惊了一下,斟酌了下语句:"你去雪地里洗澡了?"
徐景行狂甩两下头,试图把身上的雪花全部抖落,一时间他周身都下起了小雪。
宋时往后微微一仰,防止他又把雪蹭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刚刚和大兵几个打雪仗去了。”
“那小子阴我,说好的不打脸,结果对着我头就砸过来一大块。”
“徐老板,你这话就不道德了,你看看我们脸上哪个没被扔。”
“就是啊,我们三四个人都打不过你一个的。”
从外面一连进来好几个男生女生,每个人脸上头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些雪,闻言纷纷佯装抱怨道。
“去去去,要不是我跑得快,得被你们摁在雪地里打。”徐景行立马反驳道。
宋时看着这一串溜的雪人,没忍住笑了一声:“你们来这么早就是为了去打雪仗啊?”
“对啊。”徐景行接过吹风,对着头就是一顿胡乱的吹,“时哥哥你不知道,这种没有被人踩过的雪才是最好打的。”
“松软干净,捏紧了打在身上也不疼。”
“怎么样?要不要等会儿下课和我们再去打一场?”
宋时看了一眼在后面排起队伍等吹风的众人,谨慎地摇摇头。
他暂时还没有在大冬天用雪洗头洗澡的兴趣。
本来几人还还规规矩矩排着队轮流等着吹风。后面眼看马上就要上自习了,时间不够,就变几个人把头凑在中间一起吹。
“来来来都靠近一点。”
徐景行站在中间,举着吹风机,一下吹吹这个,一下又吹吹那个,确保每个同学都能吹到。
宋时看着这一幕,略带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袁媛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把课本往讲台上一放,看着他们饶有兴趣问。
原本聚在一起的众人顿时一哄而散,赶紧各回各自的位置。
徐景行一把将电吹风怼进讲台下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们......我们在这报团取暖呢圆圆老师。”
袁媛轻笑一声,也没拆穿他们,只是说:“今天大课间不会跑操,我听说教学楼后坪的雪挺厚的,适合打雪仗。”
众人顿时活跃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有个人大声回道:“老师,我们刚刚就是在那打的,那块的雪已经被我们霍霍完了。”
“……”
袁媛无奈扶额:“就知道你们……”
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
一中的寒假时间一直都很少,高二直到除夕前四天才放假。
“知足吧,到高三寒假就只有八天了。”
宋时把本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挨个摊开放到书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因为家里没人,宋时这几天干脆一直泡在谢深家,经常待到大晚上才回去。
他撑头望着谢深认真算题的侧脸,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你过年要去北淮过吗?”
他记得谢深之前无意间提过,他搬家后的那几年一直都待在北淮。
虽说谢母已经离世了,但谢父总归还在北淮,他想着,谢深应该也要过去一块过年吧。
啊……那到时候只留他一个人的话,要做些什么呢?
宋时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些,和徐景行他们打两把游戏?或者窝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他如今再这么一想,却又些不情愿。
一股名为孤独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他,他好像……
好像不希望谢深走。
“不去。”
宋时一愣:“什么?”
“我是说。”谢深轻声重复了一遍:“我过年不去北淮。”
“就待在这。”
“你不用去北淮陪谢叔叔吗?”宋时楞楞地问道。
谢深放下笔,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去,他可不缺人陪。”
宋时没听懂这个不缺人陪是什么意思,只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不论怎么说,今年过年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还是挺高兴的。
一直到除夕当天的下午,宋时拎着一大袋零食慢悠悠地小区楼下走。
过年后的几天超市都不开门,这算是他给两人准备的存货。
一个小孩迎面跑过来,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身子一歪,整个人看着就要往地上摔。
“小心!’宋时连忙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快走几步过去伸手扶住了他。
“谢谢哥哥!”女孩仰起头,软糯糯地道谢。
宋时蹲下身,一边帮她拍了拍裤脚上的雪渍,一边问道:“你家长呢。”
女孩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拍,闻言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爸爸在后面。”
宋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几分。
谢叔叔?
谢父挂着一副温和的笑,蹲下身一把抱起跑过来搂着他裤腿的女孩,然后才抬头看向宋时:“小时,好久不见了。”
宋时下意识先打了个招呼,随后眼神划过刚刚那个孩子。
刚刚她管谢父叫什么来着?
爸爸?
谢家不是只有谢深一个儿子吗?
谢父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问什么,扭头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童童,快给哥哥打个招呼。”
童童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对着他挥了下小手:“哥哥你好,我是童童。”
宋时虽然满腹疑问,但也不会傻到直接问,闻言只是对着女孩笑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说:“谢叔叔,你是来这边过年吗?”
“我是来接谢深去北淮过年的。”
听到这句话,宋时表情不变,心底却泛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好你个谢深,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在这边过年,现在转眼就要跑到北淮去了。
大骗子。
宋时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和谢叔叔告别的了,他抬头看了眼谢深家黑漆漆的窗口,回到家就直接把门反锁,然后将零食一骨碌倒在茶几上,整个人爬上沙发,窝在角落里。
他将耳机戴紧,不听外界的声音,调成了消息免打扰,接受了徐景行的游戏邀请。
几人也就只有在这两天才能痛痛快快的打几场游戏,因此大家在学校就已经约的七七八八了。
耳机里传来徐景行的声音:“时哥,咱们三缺一啊,再找一个?”
“等等啊,我拉下深哥呗。”姜怀嚷嚷道。
宋时把声音调小了些,嫌弃道:“你这什么爆破麦?”
姜怀还在叭叭:“啊?我的麦很炸吗?”
“……”
你赢了。
两人沉默的态度给了姜怀答案,他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听起来是去调整麦去了。
“现在呢?”
“......”宋时又把声音默默调大:“太小了。”
姜怀哀嚎一声:“那我退出重进吧。哎时哥,你拉一下深哥吧。”
说完,不等宋时回答,姜怀的名字就消失在队伍栏。
行吧。
宋时只好从浮窗打开微信,点开与谢深的对话框。
一阵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响起,刚刚被拦截的消息一连串吐了出来。
这是……?
趁着姜怀还没回来,他赶紧往上翻了翻。
X:
时哥,我下午睡一会,你到时候过来了直接开门就行。
X:
钥匙还是放在老地方哦。
X:
时哥?还没回来吗?
X:
……
X:
我在家里等你。
宋时看着最后一句,意识到事实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的一般。他连忙走到窗边,果不其然看到对面已经亮起了灯。
他有些懊恼地拍了下嘴,手指在键盘上犹豫片刻,删删减减,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突然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喂,能听到吗?”
“能能能。”徐景行连忙答应,随后解释道:“时哥,我看你好像卡了,就先把深哥拉进来了。”
刚刚发信息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如今人一多就更不会解释了,宋时低低地嗯了一声,谢深也没有多问什么,一时间语言频道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