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去找天元之前，夏油璨还有一件事情得做。
夏油璨迈出被看护仪器包围的病床圈，对等着的伏黑惠和五条悟点点头:“跟那些一样。”
向五条悟:“你告诉他吧，我先去看看其他的受害者。”
“好哦。”
门一开一关，来时匆匆的夏油璨去也匆匆了。
伏黑惠:“所以是为什么啊？你说的夏油小姐叛逃。”
“嗯？”五条悟意外:“你不着急有什么内情吗？”
“反正马上就会告诉我。”伏黑惠一直想办法追查，临到头却又莫名不急了。“相比之下，夏油小姐可能叛逃的事情影响更大，我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开始注意。”
“而且你这个家伙干什么这么意外啊！夏油小姐查出了津美纪的事情，帮了大忙了，她有什么事我肯定得关心一下啊！”
“别说得我跟什么不记恩情的白眼狼一样好吗！”
“……哎呀抱歉抱歉。”五条悟失笑，连连摆手。“只是觉得你应该更着急津美纪的事情，所以有些意外。”
“关于我为什么说璨璨可能走杰的老路……倒不是叛逃啦。”
伏黑惠:“那是什么？”
“是寻死。”
五条悟收敛笑容。
“？！？！”
不会吧那小登那么有侵略性，就说明她不是缺乏生存欲生命力的那种类型吧？
她寻死？
她让别人寻死还差不多！
“真的。”五条悟就知道伏黑惠不信。“杰当年也是这样的，根本没让我看出来。”
“就算是临近了，也跟我说只是苦夏罢了。我当时太信任他能自己走出来，所以就没多干预。”
“现在想想还是很后悔。我不想让璨璨也这样。”
虽然就算是现在回到过去，他可能也没法带杰走出来吧，毕竟他们夏油生物……想想就让人头秃。
于是现在问题来了，他该怎么捞难度更上一个level的夏油璨呢？
那就只能发动群众的力量了。
“……”伏黑惠:“那夏油小姐为什么是寻死而不是叛逃呢？”
五条悟叹气:“因为璨璨年纪太小了。”
伏黑惠:“年纪太小不是更好掰正吗？”
五条悟眼皮子一耷拉:“这话放她身上你信？”
伏黑惠:“……”
说、说得对哦。
“正是因为璨璨的年纪太小了，她的阅历远远不够。”五条悟走来走去。“小孩子更认死理。她会比杰更别扭更固执。”
“而且她能分辨复杂一些的感情吗？她对人性的理解能有多少？”
要研究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从遇到夏油璨开始，五条悟就有意关注，发现夏油璨的处理问题逻辑、手段都很理性，人情味很少。
但一个人为人处世，人情味少是很难的，除非这个人有意避开感性处事或者这个人就是人形电脑。
夏油璨是人形电脑吗？
根本不可能啊！
她要是人形电脑，那会偏袒他五条悟？
所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夏油璨有意避开这方面，她本人也知道自己这方面的不足。
“一旦她承受了不能承受的情绪，还无法处理，很难说她会不会崩溃。”
在跟那群烂橘子的茶会上，他敏锐的察觉到夏油璨的情绪不太对，但出于谨慎他没提。
怕小孩知道被发现后警惕，藏地更深。
在有一个有效必胜的解决办法之前，五条悟不会贸然行动，还是以看护为主。
他着急跑出来不待在那里，也是怕被看出来自己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
五条悟本来不准备说给别人，但眼下情况实在有点不好了，就说给惠听，让他帮忙。
冷漠一点的角度讲，伏黑惠和他姐姐还依靠着他不可能背叛他，所以五条悟跟伏黑惠说。
五条悟:“我真的很担心。”
“帮老师看着妹妹点吧，惠。”
*
夏油璨坐车刚出医院门没多远，她便叫停了开车的人。
“我们错开，我设帐坐咒灵悄悄去。”夏油璨道。“你伪装成我从A顺序开始勘察，我走B顺序。”
司机肃然点头:“是。”
下车目送他远去，夏油璨沉下脸唤出咒灵布置好帐，却是转向无关的方向。
动作快的话来得及跟羂索见一面。
是的，她准备去见羂索一面。
就在现在，不是后天。
*
羂索曾教过夏油璨一个道理:不要太遵守规则。
约定也是如此。
夏油璨掏出那张纸条，展开，注入咒力。黑色字迹在咒力下一点点被磨灭，露出真正的内容。
“随时等你。”
夏油璨轻啧一声。
就知道他不会给她提前布置现场的机会。
再说一遍，跟max版本的自己对波的感觉就是讨厌！
至于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要去跟羂索见一面……
夏油璨听五条悟说过，伏黑津美纪对伏黑惠来说很重要。就像夏油杰对她来说很重要一样。
一旦羂索的阴谋爆发，伏黑津美纪就会落得跟夏油杰一样的下场——成为千年老硬币的皮套。
思及至此，她便难免有些……心软了。
当然个人感情并不会成为夏油璨做重大决定的主要因素。
真正让夏油璨下定决心的是，她接下来得去找天元，而在找天元之前，她必须独自去跟羂索见一面。
因为夏油璨不知道执掌全日本结界的天元对她的底细知道多少，所以得从活了千年的羂索那里试探一下，提前做好方案才行。
与天元见面是不可避免的大张旗鼓，起码会让五条悟知道，五条悟知道了必然会陪她一起面见天元。到时候如果天元说出什么不该让五条悟知道的关于她的情报，就会对她的计划产生毁灭性打击。
夏油璨得承认，她喜欢五条悟这个爸爸，但也提防着他。
原来这就是羂索为什么肯定，她会不带五条悟地与他见面的原因。
哈，看来她猜的没错，她从离开别院前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在羂索的计算范围之内。
羂索实在是太了解她了，被她背刺一次就长记性了。
对，她就是个白眼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
她只是出于利用了好人的愧疚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道德感，通通只是为了自己，才会去努力的帮助、弥补五条悟，不是因为五条悟是她爸爸。
对五条悟，她有自发的正向感情，就像是盘星教对夏油杰一样，驱使她主动只是冲着他这个人而已，不计好处代价的去帮他吗？
不知道。
对咒术界，她也只是对工具的利用，改革咒术界只是为了能够更有底气的跟羂索叫板。
她是有着圣人兼济天下的品行、自发的为了那些底层咒术师、为了改变腐朽现状，才有的一系列动作吗？
不知道。
应该是都没有吧。
什么君子论迹不论心……她就是个小人，她一辈子都成不了圣贤！
通过她跟羂索那边的事就能说明她是什么人了。
她自知到底受了羂索很大的照顾，却反过来用他教的东西去对付他，难道不是白眼狼行为吗？
但夏油璨明知也没办法。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对付羂索、拿回夏油杰的尸体让他安息才是正确的，这是大义。
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选择哪条路了。
夏油璨对羂索的感情很复杂。
一开始把他当做打扰妈妈安息的罪人，想要解决他拿回尸体让夏油杰安息。后面得知他才是那个一直关注她的人，但他显然不怀好意。
夏油璨没法否认羂索对自己的付出，却又不能接受他的真实。
夏油璨的年纪太小了，阅历贫乏，再怎么聪明，复杂的感情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超过了，她无法处理，只能选择压抑、逃避。
她只能按照羂索教她的东西，以绝对客观理性的角度，去对待羂索，去摇摇晃晃的走在这个世界上。
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没人教过夏油璨。
也没人能让她打心底依赖。
她还要被别人依赖，为别人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不能将脆弱的一面示人。
不能有不可靠的表现。
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就算是不被理解也要走下去。
好累啊。
细细想来，其实待在别院里的8年才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间。
不用为别人操心，不用思考复杂的关系和感情。只需要当个乖孩子，好好读书，好好长大。
怀抱着对妈妈的期盼，怀抱着对世界的憧憬，怀抱着对未来的向往。
而现在的她呢？
作为爱的诅咒，完成对夏油杰的承诺，完成爱的闭环后，她就会死。这是早就做好准备的。
她的天资得不到施展，能力止步于此，人生没有未来，她大概率会在青史中成为一个黑暗的独裁者符号，在世界上籍籍无名狼狈离场。
……不知道魔虛罗的退魔之剑能不能搞定她。
最近夏油璨总是做梦。
梦中，窗外的阳光明媚，小鸟的清脆叫声催促着爬山虎爬过红绣大门，摆在桌上的书页写满笔迹细腻又不失锋芒的批注，将一切笼罩在莫大的幸福里。
在椅子上坐累了就抱着书往地上一躺，想象着妈妈专心致志给她批注书籍的样子，便觉得她们之间只是隔了道墙而已，心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画面一转，一直期待的妈妈死了，他的尸体被给她精心做批注的妈妈占据了。
透明液体渗出缝合线，顺着青白脸颊流下来。
“现在妈妈是一个人了，璨璨。”
“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咒灵落地。
目的地到了。
羂索站在那边，正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