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本人的照片罗平昀存的少,但是许尽欢家里的照片他倒是拍了不少,男人家华丽得像是私人博物馆,三层独栋别墅,里面摆满了名画、古董,但他总觉得没有哪一件是许尽欢真正喜欢的。
当初许尽欢换新房子时是让谢应之帮忙盯着装的,而谢助对于美学的修养实在是过于匮乏。那时候刚好有几场比较大的拍卖会,谢助就去买了几件比较适配别墅的画。
后来在许尽欢搬家之际,圈内一个倒腾古董的大佬刚好跟公司有合作,就送来了几个古董花瓶。
就这样,谢应之把这些东西都摆了出来。
他们几个第一次来看房子时,他听到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当时还问许尽欢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
谢应之当时非常自信地指着自己亲自盯的软装说,许总,这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家啊!
许尽欢沉默了半晌,随后跟罗平昀说了一句他至今都理解不了的话,“原来,家是这样的感觉吗?”
其实从许尽欢的长相就能看出来男人不好接近,男人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狭长丹凤眼,看人的时候习惯性地微微抬着下巴,好像谁都进不了他的眼里似的。高挺鼻梁下的薄嘴唇经常抿着,就算偶尔会笑,也是带着距离和傲气的。
罗平昀时常会想,许尽欢这样的人,也会渴望有一个家吗?
罗平昀翻着照片,来来回回又停留在许尽欢的照片上,他伸手在许尽欢嘴唇的位置点了点,喃喃道:“许尽欢,你真的很难懂。”
读不懂,他干脆不读了,一气之下关了手机放到一旁。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给男人打了个电话,一直响到他以为会自动挂断时对方才接电话。
他忍不住质问:“许尽欢,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到底在搞什么?”
“罗平昀,你打电话来干什么?尽欢生病了,没空搭理你的无理取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事情要学会自己解决。他是你老板,不是你员工。”
罗平昀刷地一下坐起来,声音也大了不知道多少分贝,“文从简,许尽欢他生什么病了?”
文从简不阴不阳地说:“跟你说,你不也没办法吗?好好拍你的综艺,别总给尽欢添麻烦,那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还是你想破镜重圆?我还是挺支持你的。”
罗平昀非常确定地说:“你不知道什么叫误导大众吗?还有,根本就没有什么破镜重圆。”
“跟我没关系,挂了。”
罗平昀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气得他忍不住捶了几下床,他再一次觉得文从简比颜熙更烦人,更令人讨厌。
可是,许尽欢怎么就生病了呢?
他前几天跟许尽欢打电话,对方还好好的呢。
难道又胃疼了?
他知道许尽欢最近一直都在为金桔TV的事情忙,还是又喝酒了?可不是有助理去挡酒吗?
他捡起一旁的手机给谢应之打了个电话,“谢应之,许总生什么病了?”
谢应之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许总?许总啊!他发烧了,应该没事,文导一直照顾他呢。”
“知道了。”罗平昀挂完电话,还是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为什么许尽欢生病自己不在身边?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只委屈自己的人,他又拿过手机给颜熙打了个电话,这人倒是接的挺快。
“罗平昀,你有病?”颜熙先是骂了几句,又调侃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难道是你破镜重圆了,想让我给你一个祝福?”
“我的那事都是小事,谁不知道那是节目组买的热搜?何况,去看看节目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了。”罗平昀话锋一转,就问,“颜熙,你今天给许尽欢联系了吗?”
“没有,你直接说重点,咱俩还没有熟到半夜打电话聊天的地步吧!”
罗平昀也懒得再铺垫了,直接说:“我听说许尽欢发烧了,但你也不用着急,文从简在照顾他。”
随后,手机里传来颜熙的大骂声,“罗平昀,你TM真有病。你特意来给我添堵的,是不是?”
罗平昀把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等颜熙骂够了,他才说,“我挂了,晚安。”
颜熙又问,“严重吗?怎么会发烧呢?”
“你觉得文导会告诉我严不严重吗?”罗平昀反问他。
颜熙顿了顿,又骂了一句,“罗平昀,你个废物。”说完之后,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罗平昀又给许尽欢发了条微信:许尽欢,你醒了跟我说一声。
但想许尽欢短时间也不会给他回消息,他把手机放到一旁就睡觉了。
文从简看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无奈地接了起来,“颜熙,你有事儿?”
“文导,许总生病了?严不严重?怎么会生病了呢?”颜熙着急地问。
文从简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罗平昀从他这里没有得到答案,所以特意大半夜又把这件事告诉颜熙的。
他转头看了眼房间里已经睡着的人,才开口,“已经让医生来看过了,也输过液了。医生说如果明天再发烧的话就去医院做个检查,现在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文导辛苦了。”
文从简拿着手机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气,他声音也冷淡了许多,“颜熙,我没有阻止你关心他,就跟我为什么会照顾他是同一个理由,我们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跟对方说谢谢。”
“嗯,文导,再见。”
文从简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才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看着院子里的白玉兰树,又想起了一些旧时光。
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
这句诗是许尽欢告诉他的,那时候他们好像才上初中。
许尽欢不喜欢被家里司机接送,每天放了学也从不按时回家。他父母工作也很忙,没空管他,他就经常跟许尽欢一起骑着山地车在城市里乱晃。
他们俩在废旧建筑里探过险,也在老城区犄角旮旯里吃过饭。
文从简特别喜欢整天跟着许尽欢一起乱跑,他觉得许尽欢就像是一个宝藏,每天都能想出最新奇的点子。
那次是初春,许尽欢不喜欢上语文课,就带着他逃课出去玩儿。
文从简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明明是初春,那天却下雪了。
雪花飘飘扬扬地往下落,路人也觉得诧异,纷纷仰头等待着雪花飘落到睫毛上。待凉意袭来或因为条件反射而闭上眼睛时,才相信这种反常现象。
他还记得那天的许尽欢外套是一件墨绿色的棒球服,下身是他们学校的黑色西裤是校服,一双白色球鞋。
许尽欢的山地车是黑色的,他的书包也是黑色的。但少年的脸白皙里透着粉,嘴唇也是殷红。
他正看着许尽欢失神的时候,少年突然指着一旁院子里的一树雪白说,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文从简,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文从简如果用一个导演视角来形容这个场景的话,这可能是整部电影的一个小高.潮,也是两位主角感情的首次升华。
主角B一只脚撑地坐在山地车上仰头看着红砖墙院子里的白玉兰,B身上的元素都是深色系,但白皙的脸庞却跟头顶的满树高洁白花相得益彰。
主角A第一次意识到他对主角B产生了非兄弟的感情,缘由是他关注到了另一个同性的容貌,他为之失神并为之悸动。
这是一个以A为主视角的长镜头,任周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不远处的漂亮男生身上。
文从简不知道自己失神多久,等许尽欢又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恍然回神。他蹬车停到许尽欢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许尽欢仰头看那傲立枝头的白花问,你觉得好看吗?以后我也要在家里种一棵这样的花。
文从简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玉兰,但是他在那一刻喜欢上了这种高洁纯净。
同时,他还想起另一句曾在小学课本上出现过,当时他没有概念,今天却突然理解的话:是纤尘不染,是刹那芳华,是玉兰花开。
文从简记住了许尽欢的话,但许尽欢本人好像忘记了。
因为这树是他种的,许尽欢当时竟然还反问他,这是什么树?为什么要种在他卧室窗外?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在认真丈量之后,把那棵树种在了许尽欢阳台外。
等到第二年花期时,他来到这里,站在许尽欢卧室的阳台上看着那枝头的白色柔嫩花瓣,闻着那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香。当然,还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这些场景构成了一副惹人注意的春日美景,让人心尖泛软。
文从简觉得一切都值了,许尽欢跟玉兰花实在是太过相配了。
这种惊艳感从少年时期一直持续到现在,不管在这期间他见过多少人,都比不上许尽欢带给他的羁绊,而这种情意也直接框住了他文从简的整个人生。
他很庆幸他种下了这棵树,就算这个约定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就像现在,看着这棵树,他知道他一直参与着许尽欢的生活,从未离开过。
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