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琼咬着牙不说话了,一会儿,额头又渗出些热汗,将额前的碎发又打湿,湿哒哒的黏在一块儿。
张莺也疼,但还能忍,皱着眉看着他,担忧道:“要不算了吧?你别为难自己。”
“我没为难自己,我能行。”他一咬牙,一鼓作气,长呼出一口气,喘着气道,“不疼了,好暖和。”
张莺抿抿唇,抓住他的衣领,低声劝:“你小声些。”
他答应得好好的,不说话了,没多久,又吟叫起来,像话本子里勾人魂魄的艳鬼,整个屋子都是他的声音。
张莺听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急,又将他的嘴捂住,恼道:“你低声些呀,外面路上说不定有人!”
他被捂了嘴,还呜呜发出声音,一边喘一边为自己辩解:“娘子,我忍不住,太舒服了。”
张莺瞪他一眼,威胁:“你再不小声些,我把枕巾塞你嘴里。”
他委屈点头,又俯去她耳旁低喘。
张莺头皮一阵发麻,直往全身蹿去,浑身忍不住用力,双臂也紧紧抱住他的背。
一下,他又叫起来,比先前还急促还婉转,简直要扭成一团线,将人死死束缚住。
张莺越听越忍不住用力,她一用力,邓琼更加用力,好像比赛似的,一浪更比一浪高,最后翻不过去了,两人一块从云霄外摔下来。
“你别、别那样大声……”她自己的喘气声也不小,可就觉得跟前人的声音更加明显。
邓琼趴在她肩上,胸膛随着她的一块儿起伏,许久,气才喘匀,沙哑着嗓子道:“娘子,好舒服。”
她眨眨眼,轻轻推推他的肩:“你下去,屋子要收拾一下。”
“天还亮着,他们得一会儿才回来。”邓琼没动,双手将她抱住,“娘子,你饿不饿?”
“还好。”
“噢,那你要是饿了跟我说。”
“嗯。”张莺沉默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下去?”
“娘子,我现在还不想下去,可以吗?你身上好暖和,我想多抱一会儿。娘子,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
张莺抓着褥子的手松开,轻轻抱住他的腰:“我没有讨厌你,我就是怕他们回来了,我们来不及收拾。”
“那我就再压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嗯。”张莺不说话了,只是静静抱着他。
渐渐,身上的热汗熄了,腿上温热的皮肤挨在一块儿,上身却隔了一层衣裳,触碰不到。
邓琼眼眸动动,手挪去她腰后,寻到打结的系带,往外一扯。
她惊呼一声:“做什么!”
邓琼语气中带着一点儿委屈:“你衣裳上的绣花硌着我了。”
张莺抿了抿唇,脸颊微红:“那你起来。”
“我……”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的小衣往一推,双腿微微挪动挪动,悄声道,“娘子,我还想要……”
“小叔!小叔!”大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由远及近,一路到了窗子边上,“小叔,奶奶让我回来看你!”
方才情急,门都没栓,张莺慌得大喊一声:“你先别进来!”
大妮显然被吓到了,怔愣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小婶婶,小叔叔还好吗?”
张莺推了推上方的人,坐起身快速将衣裳整理好,四处张望寻到帕子胡乱将腿上的泥泞一擦,塞去邓琼手中,强装镇定道:“你小叔叔在睡觉。”
“噢噢,那他没事儿吧?”
张莺一扯被子,将床上的凌乱和床上的人全遮住,打开了门,露出一个标准的笑:“看着是没什么事了,他自己也说不用请郎中,你奶奶是怎么说的?”
大妮点点头,下意识往里看了眼:“奶奶说让我回来看看,要是小叔叔不舒服,就让小婶婶你赶紧去请郎中。”
“好。你们现在要回来吃晚饭了吗?是不是得煮晚饭了?”
“不着急,这几天日头好,天黑得晚,爷爷奶奶他们还得忙一会儿再回来。小叔叔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去跟奶奶说一声。”
大妮说话声中还带着孩子的稚气,但看着已经像个小大人了,拿着壶打了水,才又往院门外跑。
张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缓步回到房中。
“娘子,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洗。”邓琼坐起身,不紧不慢穿好衣裳。
张莺在床尾坐着,没有说话。
邓琼打了水来,看她还坐在那儿,低声问:“娘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她抬眼,“就是感觉没擦干净,不敢动。”
邓琼垂眸拧了把帕子,眼神暗了暗:“娘子,我给你擦吧,我看得见。”
张莺瞥他一眼,夺了他手里的帕子:“不用,你赶紧躺着去,你别忘了,你可是在装病,一会儿你娘回来看见,又要说我了。”
“娘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拖累你了。”
张莺想说他几句泄愤的,可看他一副鹌鹑模样站在那儿,又开不了口了,只顺手把门一关,催促几句;“你转过去。”
“噢。”他转身,看着老老实实的。
张莺盯着他的背影,将裙子一掀,快速擦洗干净,又问:“你不洗洗吗?”
“我洗。”他道,“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张莺将帕子洗好,交到他手上,也不打算看他,“我去收拾床铺。”
他盯着她的背影,期待她回头看,可她竟一次也没抬眼看过,麻利收好了床铺又去整理柜子里的衣裳。
“今天下地裤子上沾了泥,要洗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洗的衣裳?我顺手一块儿洗了。”
“今天没有要洗的,昨天倒是有一条。”他整理好衣裳,从床后柜子里翻出一条皱巴巴的衬裤。
张莺一看上面的污浊,立即明了了:“你……”
他满脸羞涩:“是昨晚睡着后弄上去的,娘子,我不是故意的。”
“噢。”张莺看他一眼,将衣裳放进盆里,吩咐一句,“你将盆里的水倒了就去床上躺着吧。”
邓琼洗干净帕子,将盆里涮洗一遍,分别放好晾着,就去床上坐着,趴在窗边看她洗衣裳。
她做事很麻利,看着就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几下将衣裳上的污浊洗得干干净净,摔弄整齐,齐齐整整挂好。
邓琼看着,忍不住和她说话:“娘子,你还疼吗?”
“还好,不是很疼。”她将盆子收好,进了门,又来收拾床底的两个箱子。
这箱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邓琼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伸着脖子好奇去瞧,一眼先看见箱子里的笔墨纸砚。
他有些惊讶,但面上未显,只问:“娘子,你要做什么?”
“画点儿东西。”张莺从箱子里拿出纸笔。
“娘子,你要用纸笔吗?我这里也有的,你用我的吧。”
“不用,你娘要是知晓又要说个不停了。”她拿了纸笔坐去桌边,开始写写画画。
桌子是个四方的木桌,不是专门用来书写的,但对着窗子,上头也没摆放什么东西,材质也很不错,显然就是邓家人置办了给邓琼读书用的。
她写的认真,邓琼张望几眼,忍不住打搅她:“娘子,你识字吗?”
“嗯,我娘教我的。”
“喔,我从前都不知晓。”
因为她爹娘从未在外头炫耀过,娘不希望用这些名头来吸引旁人,只希望他们一家三口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她寻邓琼做夫君,也没想过邓琼将来能做大官,只希望他考个秀才就好。
“我娘说了,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又不是会什么大学问,没必要拿出去炫耀。”
邓琼点了点头,又问:“娘子,我今天听你和爹说清明要给娘扫墓是吗?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用给你家的先人扫墓吗?”
“家里的祖坟埋得远,我身体不好,一向都没跟去过。”
“行吧,你想去就去吧。”
邓琼转过身,看向窗外:“娘子,我不知晓你在写什么,但我会帮你盯着的,爹娘回来了,我会跟你说,你把纸笔放好,就说是我的东西。”
张莺抬眸看他一眼,道:“我是在画花样,准备做成饰品,我娘说,这里还没有这样的工艺。”
他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什么工艺?”
“就是用丝线缠绕做成饰品。”
娘说,只能交给她一些新鲜的东西,若是以后真吃不上饭了,拿出来试试,说不定能赚到钱,不过若非走投无路,最好还是不要冒头,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下去为好。
张莺想着,叹息了口气:“还是做成帕子吧。”
“为何?”
“我娘说,做人不能太喜欢出风头,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邓琼顿了顿,还没想好如何回答,瞧见院门外的身影,道:“娘子,大妮二妮回来了。”
“小叔叔,你醒了啊?”大妮二妮跑回来。
“对,你们回来煮饭吗?”
“是的,奶奶让我们回来煮饭,说不要小婶婶煮,怕小婶婶偷吃。哎呀,小婶婶你在啊。”两个丫头又赶紧跑了。
邓琼转头看去:“娘子,你别生气。”
张莺瞥他一眼,将东西收好,又继续收拾带过来的行李:“我才不生气,不让我干活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天色烧案,厨房传来淡淡的米香味,邓家人背着筐提着鞋,从院门依次进入。
晚风微凉,邓琼出了房门,朝王氏迎去:“娘,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王氏在排水沟边冲腿:“什么事?你好些了?”
“我好些了。”邓琼上前一步,“娘,我想让娘子陪我去村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