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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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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前个夜里,枯荷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爬进了松文的寝房。

当时松文听到异动,一翻身便跳下床,抽出了乌金剑。于是剑刃横扫而去,就在将要劈中入侵者的一瞬,对方低声惊叫了一声,他才收住了招。

那人在掌上燃起一团磷火,稍稍点亮漆黑的屋子后,颤颤巍巍地把架在脖子上的乌金剑给移开了。

见摸黑进屋的人是枯荷,松文便收了刀,道:“何事?”

枯荷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又一挥,在屋里布下禁声咒后,才放宽心地开口喊道:“你吓死我了!”

松文微微勾起嘴角,道:“是你先吓得我。”

虽只是淡淡的一抹笑,却与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了,枯荷疑惑地望着对方,不禁怔住了。

见枯荷不回话,松文又道:“你想好了?”

“嗯...” 枯荷回过神,道:“道长,咱们可否现在出发?”

松文道:“不道别?”

枯荷顿了顿,随即使劲儿地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出发。” 语毕,松文便往窗外爬去。

“慢着!” 枯荷喊住对方,道:“...你...不收拾行囊再走?”

松文回头道:“我没有行囊。”

枯荷:“喔......”

回想松文在姑苏的居所,几乎是空无一物,所以在外出行的他,两袖清风也不足为怪,枯荷挠了挠脑袋,慢吞吞地跟着他爬出了窗户。

“走吧。”

乌金剑出鞘,松文向着夜空,纵身一跃,踏上剑身,朝远方飞去,眼见那人影就要消失天边,枯荷连忙唤出彼岸,御剑追去。

“道长...等等...!”

枯荷在风中大喊,可前方的松文不仅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速度。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窜上心头,枯荷“呵”的一声吼,倾尽全速,追赶而上。松文侧头,瞥见枯荷逐渐靠近,嘴角一勾,便压低高度,钻进了城外的树林。

“不是吧?!钻树林那么刺激!”

回想自己刚开始御剑时,在林中摔得鼻青脸肿的情景,枯荷不免有些退缩。可瞧见松文在树丛中穿梭得如鱼得水,他又跃跃欲试,于是枯荷一咬牙,沉下身子,冲进了密林中。

林中白雪堆积,月光洒在雪面,反射在丛林间,照得整个林子亮堂堂的。枯荷紧跟着松文穿行的轨迹,竟是一路顺利,就在他忍不住大喊爽快时,树上一团积雪应声落下,刚好砸在了他脸上,视线瞬间被白色遮挡,他惊叫一声,身子一歪,脚下的彼岸不知挂在了什么东西上,下一瞬,他便飞了出去,一头栽进了雪堆里。

还好那是刚下的雪,松软厚实,枯荷竟也没有受伤,他甩了甩脑袋,尝试站起来,奈何脚下全是雪,一起身又陷进了雪里。

“来人啊...救命...”

枯荷瘫在雪里,无奈地求救。

听到后头的人摔了,松文立刻折了回来,他踩着乌金剑,浮于积雪上方,对着陷在雪里的人挥了挥袖,几团小火苗从枯荷身旁窜起,眨眼融掉了白花花的积雪。

泥地重新裸露出来,松文稳妥地落至地面,对枯荷道:“没事吧?”

“我没事...” 枯荷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一脸崇拜地对松文道:“道长,你这御剑...也太厉害了。”

松文笑了笑,道:“你能跟上,也很厉害。”

见松文又露了笑意,枯荷歪起脑袋,好奇地问道:“道长,你...是不是心情很好?

“心情好?” 松文稍稍扬眉,垂眸思索片刻,才道:“不清楚...不过,好久没有与人一同御剑了。”

枯荷赞同地点头道:“说的也是,现在想来,我还从未和别人一同御过剑!”

松文道:“嗯,以前,修仙者众多,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切磋练剑,修习御剑。”

“以前?” 枯荷眨了眨眼,不知道对方指的是多久以前。

松文没有继续细说下去,只道了句:“走吧。”

枯荷站在原地没动:“道长...我...我就不跟你去寻三生族了。”

虽说心里在意,但对于枯荷而言,追溯与自己无关的过去,除了给自己添堵,实在没有多大意义。

“那你为何跑出来?” 松文不解道。

“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枯荷低头嘟哝着,伸手一挥,埋在雪里的银剑便飞回了手中,他把彼岸收入剑鞘,递给了松文。

“这剑...给你,你带着它去寻三生族,便能求得彼岸剑主的过去,待你找到真相...把剑还给风听雨就好。”

松文没有接过彼岸,问道:“那你呢?”

“没想好...” 枯荷叹了口气,“跟原来一样,四处走走,做些小买卖,看看这个世界。”

松文把彼岸推回枯荷怀中,低声道:“想一处地方,我先送你过去,我若拿走彼岸,你便无法御剑,入冬了,徒步一人,危险。”

“喔......” 枯荷摸了摸脑袋,点头道:“道长言之有理...路上全是积雪,一不小心就埋进去了。”

“嗯,” 松文道:“你想去哪儿?”

枯荷思考了许久,也憋不出一个答案,纠结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姑苏。

听完枯荷的回答,松文若有所思,道:“你不想见风听雨,却要回姑苏?”

“我...” 枯荷红了脸,嘴硬道:“他...肯定以为我同你去寻三生族了,所以,他绝对不会料到我回了姑苏。俗话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 松文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好像有道理。”

松文虽长着一张历经沧桑的脸,对人情世故却迟钝得很,枯荷看着他,差点没笑出来。

一同回姑苏的途中,遇了几场大雪,风刮起的冰霜细屑,像浓雾一般弥漫天际,人只要隔了几尺,便会消失在灰蒙蒙的暴雪中,没了踪影,为了避开暴风雪,两人不得不在途经的几个小镇停驻了数次。

因风寒没有完全退去,枯荷偶尔还会咳个两声。山中寒冷,在客栈歇息时,他总是抱怨茶水凉的太快,于是松文会在茶杯底部燃上一团小火苗,让枯荷随时都能喝上热的。

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里,落得一处避风地,手捧一壶暖茶,无疑是件很有幸福感的事情。

“为何我无法点火?”

枯荷虽擅长造冰,不畏夏日炎炎,可这冬天一到,他的仙法只能雪上加霜。

“许是因为你火属性灵力偏弱。” 松文耐心地解释道:“我虽能控火,却难控水,五种属性,相生相克,一人若有极强的水属性,就难以掌握火属性的仙术。不过,即使是偏弱,也不代表完全无法使用,只要勤加修练,总能找到诀窍。”

枯荷发现,每每谈论仙法剑术时,松文的语调就会变得明快起来,他仿佛生来便是一位修士,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执着。

大雪久不停息,枯荷也不再着急赶路,开始沉下心来,放空自我,跟着松文一起潜心修习。

每日清晨,他们会到雪地里切磋练剑。但枯荷的剑术远不及松文的两成,说是切磋,实际上是单方面的指导剑技罢了。两人每每过招,枯荷都无法贴近松文半尺之内。松文是个严厉的师傅,下手毫不留情,若不是他特意削了把修练用的木剑,枯荷早就被乌金剑砍得体无完肤了。

有一天,被击溃的枯荷瘫坐在雪地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道长...我说...您这剑招,怎么...和乌金剑主一模一样,无论我怎么攻,就是毫无破绽。”

“因为...” 松文迟疑着,答道:“我现在是乌金剑主。”

“拿起别人的剑就成剑主了?” 枯荷撇了撇嘴,嘟哝道:“我也以为我能成彼岸剑主呢,结果...我啥都不是。”

松文露出一丝苦笑,枯荷觉得松文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道长,你和初次见面的时候,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松文望向远处的雪山,沉默许久后,喃喃道:“我最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我们常常一起练剑,我以为,日子会一直那样过下去。”

视线逐渐失了焦,松文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百年前的江南,有两个颇有名望的修仙世家,一个是以剑技闻名的江氏,另一个,则是以阵法闻名的重氏。两家素来交好,其门下弟子,常常结伴围猎,切磋剑技。

江粼,乃江家独子,而重晚晴,则是重家独女。这两人仿佛从娘胎出生那天起,就互相认识了,刚满月的时候,两家父母还打趣地说要结娃娃亲。

如无意外的话,重晚晴应是个不愁吃穿,被人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

可她出生之后,重夫人身子一直没养好,落下了病根子。后来大夫说,想再怀一子是无望了。于是,继承宗主一位的重担便落在了重晚晴身上。从那之后,她的父亲重夜长,便再也没把她当女娃来看待。

重晚晴个子娇小,无论是体力还是劲道,都远不及男子,修习剑法时,她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勉强与同辈抗衡。

反观江粼,他不仅天资聪颖,练起剑来,心无旁骛,一丝不苟,是各个修仙门派眼中求之不得、无可挑剔的弟子。

于是重晚晴常常被送去江家,跟着江粼“切磋”剑法,精进剑技。可重晚晴从来都打不过江粼。有一次她气急败坏,直接把手里的剑扔了,扑到江粼身上,狠狠地咬了对方胳膊一口。

江粼狠狠地训斥了重晚晴。

“修仙之士,怎能随意抛下手中佩剑!”

胳膊上的牙印明明都渗出了血,江粼关心的却是地上的剑。重晚晴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亲那么喜欢你,她怎么不找你当儿子。每天都是江粼长,江粼短的。我就是比不过你...没你高...没你力气大...我...不想练剑了...”

江粼捡起彼岸,蹲下身子,把剑递回给了重晚晴。

“女子生来力道不比男子,但筋骨却比男子柔软,你身子娇小灵活,与其与我比力气,你不妨在身法、剑速上多下功夫。重伯伯善用重剑,所授剑技不一定适合你,如何修习剑法,你需要自己摸索。”

在那之后,重晚晴竟然逐渐开窍了。

在面对力气霸道、体强力壮的对手时,她不再正面硬扛,而是游刃有余地旁敲侧击,看准时机,再出其不意,一招制敌。她那轻盈的身法,即使是江粼,也望尘莫及。

最让重晚晴气不过的是,她依旧没法打败江粼,两人只有在御剑飞行时,她才会占上风。

或许江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心中有一个期待,他盼着重晚晴有一天能成功击败自己。所以,陪伴对方切磋时,他总是孜孜不倦。

世事不尽如人意,他没能等到那天。

“道长...?”

枯荷的呼唤把松文拉到了现在。

“你的故人,现在在哪儿?”

松文望着枯荷,沉吟道:“她...不在了。”

意识到自己似是戳到了对方的伤心事,枯荷一脸歉意地低下头,嘀咕道:“对不起...”

“但是...” 松文忽然微微皱眉,道:“她没走。”

枯荷歪头:“...没走?”

松文道:“她心中有恨,留在了现世。”

“喔...” 枯荷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吞吐道:“那...不是挺好,你还能再见到他。”

松文一怔,迟疑道:“话虽如此,但我追杀了她一路...”

“啊?” 枯荷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惊呼道:“为什么呀,他不是与你相交甚好的朋友吗?”

松文道:“她...化为恶鬼,残害了不少生灵,身为修士,我不能束手旁观。”

“喔...是这样...” 枯荷挠了挠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松文沉声道:“以前我觉得,身为修仙之士,即使身死,也不应坠入邪道,祸害众生。她...该当被诛。”

枯荷打了个哆嗦,调侃道:“道长...我怎么觉得,您这友人...有点遇人不淑啊。好歹是一同修仙的道友,他不就是...一下子想不开,报复人间了,您二话不说,就要杀要剐的,这朋友,白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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