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几人聚集在房屋后面的树林里,赵仅临看着墨爻在地上画着什么阵法,他手里拿着随手捡起的枯树枝,看起来就是一副法力深厚的样子。
赵澜神色严肃的也在一旁写写画画,只是和墨爻所画的阵法完全不同,像是镜像。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夜晚里摇曳,风静静夜沉沉,赵仅临回头看向所有灯都关闭的房子,没看到白故。
不远处传来朦朦胧胧地喧闹声,夹杂着烟花和人声,灯火祭开始了。也许,白故不在是帮自己烧灯许愿去了。一想到白故要对着照片上的灯火神烧掉自己做的灯,就忍不住发笑。
没等他笑出声,莫名其妙地一阵风忽然急速地吹过来,说不上来方向,却正正好好卷在墨爻画的阵法上面,明明没有任何助燃剂,却好端端地烧起火来,墨爻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只觉得一阵无形的力量把他往前一推。
“陆方,快去扶住墨爷爷。”赵澜手里放不下东西,只好急忙喊陆方。
巨大的火团龙卷风,越卷火烧的越旺,在摇曳肆虐的火光里,赵仅临似乎还看到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蝇虫。被烧焦也要朝着火焰飞去,源源不断、不死不休。倒下去的墨爻忽然又醒了过来,年迈的身体忽然变得不再沉重,他甩开陆方的搀扶,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赵仅临走过去。
法阵上飘摇的火焰和烧焦还在猛扑的蝇虫死死地跟在他的身后,墨爻的面部肌肉被扯动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那双眼睛空洞又深邃,看的赵仅临心惊,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撤退。
对方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退半步的动作刺激到了他,空洞的神情里溢出些疑惑。
蝇虫飞舞着,像是瀑布一样要把墨爻吞没,赵仅临吓得不知所措,赵澜见状急忙补上了阵法留下的缺口,霎时间,火焰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一样,被猛然吸到地下,火灭了,萦绕的蝇虫也跟着火焰消失了。
墨爻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瘫软地要跪下,赵仅临一个眼疾手快捞住墨爻,赵澜收回阵法不等喘息,便上前来从赵仅临手里接过来,“快,快回到屋里,打开能打开的所有的灯,陆方在门口点染两盏灯。”
“是!”陆方撒腿就去办事。
赵仅临帮着赵澜把墨爻搀扶到屋里。
白故依旧没有出现。
十二点已经过去了,广场那边的声音也渐渐平息,赵仅临坐在赵澜一旁,焦急地等着墨爻醒来。
“师父,我看到的是什么?墨爷爷他……”赵仅临问道。
“是你身上的东西在控制他。”赵澜回答,“但具体是什么,只有你墨爷爷知道了。”
赵仅临若有所思,墨爻就这么睡着,一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树林间的清晨被薄雾笼罩,赵仅临透过窗子远远看到一个影子朝着屋子逼近。
墨爻依靠在枕头上,开口道:“小赵身上怎么会跟着一个道行这么深的大鬼呢?老赵他得罪过什么人?。”
赵仅临有些意外,赵澜更是费解,赵仅临仔细回忆着往事,得罪什么人?他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诩人缘还不错,去哪里得罪人?
“大鬼?”赵澜神色严肃,似乎欲言又止。
墨爻蹙着眉,若有所思道:“但也并非全无解法,明日便是灯火祭神的最后一天,所有的灯都要汇到祠堂,本是用来祈福,现如今刚好可以借用祭祀的力量,帮着小赵祛除他身上的东西。”
赵澜隐约知道,他相信墨爻的实力,于是点点头应到,“好。只是你的身体。”
“无妨。”
赵仅临听着他们说话,等他再次注意到窗外时,那个影子已经不见了。
“我回来了。”
身后白故的声音响起来,他回来了?他爷爷昨晚上那么凶险,他却是一夜未归!
“爷爷,都妥当了,这是我买的早餐,大家还没吃吧?”白故提着几个袋子,看的赵仅临肚子咕咕叫起来。
陆方和赵仅临不约而同地对视,赵澜挥挥手打发他们去吃饭。
白故笑了笑,带着他们去餐桌上。
“白故你昨晚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赵仅临跟在他身后问。
“去办了点事。”白故似乎并不想说。
赵仅临吃瘪,但也没继续追问,刚才白故回来的时候,墨爻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像早就知道的样子,想来他们之间是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赵仅临不是一个非要刨根问底的人,既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你的愿望,灯火神已经听见了。”白故察觉到赵仅临的情绪,转移了话题。
“你还去烧了灯?”赵仅临有些意外。
陆方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毫不客气地拿起包子就啃。
白故点点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陆方闻言悄摸摸翻了一个白眼,他就知道他哥到哪里都要沾花惹草,这不,这才认识几天啊,这么一个大帅哥又被他哥拿下了。
赵仅临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外,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谢谢你啊!我以为只是说着玩玩呢。”
陆方看着赵仅临这副样子,没忍住噎了一下,“咳咳,咳咳咳!”这股子可爱呆萌感是怎么回事?!
“陆方,你吃慢点,这么多呢!”赵仅临递给他一张纸巾。
陆方接过来摆摆手,继续埋头苦吃。
白故抬眼扫了一下陆方,继续跟赵仅临说话,“不开玩笑,如果你想亲自烧灯,我可以再帮你做一些。”
“做一些?你不是还有很多吗,随便一个就行了。”赵仅临很奇怪难不成那些灯白故留着不舍得用?
“没有了。”
“没有了?”赵仅临疑问。
“全都被我烧完了。”白故眼也不眨,嘴角微微笑着看向赵仅临。
“你的愿望这么多吗?哈哈。”赵仅临尴尬一笑,可说完又觉得不对,“等等,不会是我的愿望吧?”
白故表情淡淡,他点点头回答道,“嗯,把你的愿望多许了几遍。”
柏古村的灯火祭依旧吸引着源源不断的游客前来观看,墨爻说让白故带着赵仅临他们好好逛逛,赵仅临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已经逛的差不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再去一次。
赵澜和墨爻两人留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几人出去后,陆方在半道看到一家小吃店,他非说自己早饭没吃饱,还没等赵仅临说完话,陆方就跑没影了。
赵仅临尴尬一笑,不过白故却没说什么。
昨天赵仅临已经和白故把柏古村已经溜达遍了,他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如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啊,我带你去个地方。”白故挑了挑眉,欣然同意。
赵仅临一边跟着白故走,一边看着热闹的街道,估计是灯火祭活动还没完全结束,来来往往的游客还是不少,他们又一次经过‘恨海情天’,赵仅临看了一眼,上面贴了张告示,“因设备故障 暂休业几天。”
白故扫了一眼,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带着赵仅临走,“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赵仅临闻言一怔,“第一个?怎么会,你不是还在上学么?学校里总会有朋友吧。”
白故沉默着看向赵仅临,眼神里透着些无可奈何,赵仅临见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笑笑,刚想开口,就听见白故说道:“他们知道我是柏古村的,整天跟着爷爷神神叨叨,都很害怕我。”
赵仅临闻言一愣,“我不怕你,我愿意当你朋友。”他急忙安慰白故,这种感觉他清楚,自己没染上着蝇虫之症的时候,也是社交达人,朋友很多的,但随着这个症越来越离谱,朋友从一开始接受,到嫌弃,再到最后不知道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能带来厄运,朋友越来越少,就连学校的宿舍都要住不下去了。
“如果你能永远留下来就好了。”白故的话淹没在了风里。
“什么?”赵仅临没听清。
“我说,你真好,仅临。”白故笑得柔和,可赵仅临却觉得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苦涩。
两人走出了闹市,饶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了白故说的地方,这里是柏古村的边界,风景一般,但却有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赵仅临远远看到就被吸引了,他慢慢走过去,亭子是石头雕刻的,柱子上的纹饰都清晰可见,看着久远悠长,完全不是现代产物。
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赵仅临伸手去摸,扑了一个空才发现这是刻上去的。
“真有意思。”赵仅临喃喃自语。
白故跟在他身后,神色笑得诡异起来,亭子外的天忽然阴暗,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吹过赵仅临的脸颊,“白故这就是你说的地方吗?”
“嗯,你喜欢吗?”白故一点一点地走向赵仅临,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犹如被抽干了鲜血一般的死气沉沉。
“喜欢,这做工真精致。”
亭外的天终于引起了赵仅临的注意,他扭头看了看,疑惑道:“明明刚才天还很好的。怎么说阴天就阴天了?”
白故没有回答,他的黑色短发骤然变得很长,丝丝长发飘荡在呼啸的风里,苍白的脸色,诡谲的眼神,但凡赵仅临回头看一眼,他便绝不可能这么淡定地欣赏。
“仅临,你能留下来陪我吗?”白故的声音变得很奇怪,低沉沙哑的,让赵仅临愣了片刻。难不成是风太大呛着嗓子了?
“好啊,不过,白故,我们改天再来吧,看着这个天要下雨了。”
亭外的天气越变越恶劣,赵仅临刚想扭回头,只听见一些碰撞声,身后的白故忽然急声道:“别动!”
赵仅临闻声立马停止了动作,“怎么了?”
“有一个东西在你身后,我帮你拿下来了。”白故的声音似乎又好了,风似乎也小了一点。
“好,谢谢你啊!”
白故没有回答,赵仅临能够感受到白故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后背,转瞬即逝的触感,让他以为产生了幻觉。
可是下一秒赵仅临就不那么想了,他看到有一缕头发搭在了自己肩头,慢慢地、一点点地往前爬,像是藤蔓一样逐渐要将他吞噬。
原本轻柔的触感逐渐加重,一双手猛然握住了赵仅临的脖颈,他的头不受控制仰了起来,有人在背后抓住了他,抱住了他,困住了他——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颈边狂嗅,“白…白故,你干什么!”赵仅临语气惊慌失措,他试图挣脱可赵仅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亭外的天气千变万化,灰蒙蒙的天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泼上一盆墨,慢慢地失去了光彩,周边无尽的昏暗要将赵仅临吞噬。
风呼啸中,他竟然能听到咔咔的声音,那是骨头被咬碎的可怖声响,原始的恐惧本能让赵仅临不断地呼救,“救命!救命啊!”
可忽然不知什么东西覆在了他的嘴上,那触感粘腻,带着些恶心的液体,像是深塘里陈旧的腐烂□□,呼救声被截断,赵仅临绝望了。
“你不是答应了要陪着我吗?”这声音透着阴森,赵仅临辨认不出,但凭着话的内容,他也猜出来了,这是白故。
“唔…唔唔…”赵仅临拼命想要挣扎,想要摆脱藤蔓一般的头发缠绕自己。可是无济于事。
“你为什么要走呢?”
“你不想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吗?”
“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
“你难道…把我忘了吗!!!”
一声比一声暴戾,似乎要将赵仅临扯碎。
那紧绷的感觉让赵仅临动弹不得,狂风夹杂着奇怪的响动,周遭彻底黑了下来,赵仅临看不见,叫不出,唯有绝望。
“住手!”一声呵斥骤然闯入无边黑暗,好似一道光撕裂了绝望。
“唔…唔!!”赵仅临近乎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呜咽,虽然没说出完整的话,但那一瞬间,也知道自己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