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还在下,几人只是披着被子坐在炕上已经扛不住了,邓卓和邢勇商量不然躺下盖上,这样腿也不会冷还能歇一歇。
他们赶了很久的路,几人思考片刻便觉得这么做。
赵仅临早就冻得发抖了,他看了一眼白故,还没说话,对方便站起了身:“我们也盖上吧。”
“好。”赵仅临迫不及待地点点头,赶在热乎气散去之前钻进了被窝。等他躺好之后,白故也钻了进来。
六个人都睡在一张炕上,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停下之后确实暖和了许多,奔波了良久的几人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赵仅临也昏昏欲睡,躺在他旁边的白故却是目光灼灼。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可窗外的雪依旧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越开越大,积压的大雪变得很厚,挡住了孱弱的木门。
一个身影从里屋里慢慢走出来,她手中提着灯身形依旧佝偻,可随着她的步伐靠近,灯光下的身影开始挺拔,一个羸弱矮小的影子缓缓地变成了身材挺拔的样子,影子伴着光缓缓站在了赵仅临跟前,对方带着帽子,巨大的兜帽盖住了全部的脸,忽然宽大的袍子里慢慢伸出一只惨白又骨节分明的手。
这手修长看着完全不像一位老奶奶的手,它缓缓伸向赵仅临的脸,就在即将要碰上之际,另一只手抓住了他。
门忽然剧烈地颤动,顿时间风霜被吹到了屋里,赵仅临冷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扯了扯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躺在他旁边的白故却不见了。
赵仅临在梦里感到了止不住的寒冷,还是那个画面,漫天的雪落在他的视线里,周围只有空旷的呼啸声,他感到一股不属于他自己的孤独,就好像他已经躺在这里很久了,他看不见其他的东西,有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他,手脚动弹不得。
“赵仅临。”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它幽幽地透着些朦胧的沙哑,像是尘封了许久的留声机。阴森森的喊声没有停止,一直‘赵仅临’的喊着,赵仅临自己则是怎么也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谁?”赵仅临吼道。
“你终于醒了!”
“谁!?”赵仅临的声音弱了下去,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
可是回答他的是长久的寂静,周围只有一些微弱的风声,以及他的呼吸声,他眨着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视线里不再是从天而降的漫无边际的雪。
忽然!
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终于让我找到你了!”它阴鸷地狂笑着,听不出男女,只是一味的笑着。
赵仅临想要挣扎,可是自己的手不听使唤,窒息感在逐渐加强,“不要……不——要!”
濒死前忽明忽暗的视线里依旧是漫天飞扬的大雪,还有那张狰狞模糊的脸,它叫嚣着要掐死之他……
呼呼呼呼呼……赵仅临猛烈地呼吸着,噩梦似醒后的视线里竟也杵着一个面目狰狞的脸,只不过这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是白故的脸。
他在掐自己!
窒息感在逐渐加强,模糊的视线里赵仅临只能看到白故狰狞地笑容,他嘴里像是在说着什么话,一张一合间,赵仅临似乎读懂了,“我、想、让、你、”
什么?赵仅临的眼皮有些睁不开了,他能感觉到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通过脖颈进入身体里,似乎下一秒,他就会失去意识。
‘永、远、陪、着、我!!!!!!!!!!!’
赵仅临意识在渐渐模糊,他以为自己就这么栽在这里了,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此生种种,他又一次后悔起来,他就该听师父的话,可忽然间一阵猛烈地推力将他解救出来,他能够感受到忽然被释放的感觉,骤然松快的气管猛烈地收缩。
得救了!赵仅临嘶哑着咳嗽起来,他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喉咙被长时间被掐住,原本想要开口的话全都卡在了嘴里,但他却借着倒在地上的那盏灯,看到了屋里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白故,另外一个还是白故。
“你……”赵仅临的话嘶哑着,“你们两个?”
原本躺在一个炕上的大家像是听不到这么大的动静一样,依旧安然地睡着。屋外的那盏走马灯还亮着,诡异的图案透着一丝猩红。
只见白故伸手矫健地躲过另一个‘白故’发疯一般的攻击,三下五除二似乎还捏了几个咒,赵仅临虽然不会,但是也看他爷爷做过几回法事,这应该是其中的一种,至于功效,显而易见,是控制住眼前的第二个‘白故’。
一时间场面焦灼起来,赵仅临分不出哪一个才是真的白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叫上大家离开这个修罗场。
“你要做什么?不许走!”一个白故问道。
“快逃!”另一个白故也道。
赵仅临愣了一愣,一个白故让他不许走,一个白故让他赶紧跑,他能听谁的?
“白故!”赵仅临喊道。
可是此话一出,两人异口同声应答
“快走,带着他们一起走,取下屋檐上的灯,拿着这盏灯往东走,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答不要回头,出口就在那里,知道吗?”一个白故神情焦灼道。
另一个白故一听,立马出手攻击,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不要听他的,他这是想要把你永远困在这里。”
赵仅临犹豫了。
“快!没时间了,叫醒他们,快走!”其中一个白故几乎用吼的。
两人打斗的身影逐渐焦灼,也不知是谁嘴里呼啸着听不懂的呢喃,可它们被淹没在风雪里,听不清,但赵仅临能够感知到其中的情绪,那是一种来自悬崖深处吼出的绝望与仇恨。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催促他赶紧把那盏灯拿下来,赵仅临顾不上寒冷,急忙将灯取了下来,他护着那盏诡异的灯回到屋里,“灯取下来了。”
赵仅临只听见白故语气温柔道:“仅临,快走,不要回头,知道吗?”
这种像是最后交代的口气,让赵仅临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办?”
这句话落在了雪地上,似乎很久赵仅临才听到一声浅笑,随后白故回答道:“放心吧,我随后就来。”
赵仅临咬咬牙,急忙摇晃还在睡觉的几人,他们像是也被梦魇缠住,久久都没能叫醒,屋外面、白故说的东方忽然慢慢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应该就是出口,被附身的邓卓还在挣扎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将要挣脱,赵仅临正担心着,忽然间一声响,只听见凳子桌子这些杂物掀翻的声音。
“快带着他们走!”
白故的声量提了一倍,但语气却依旧没有急躁。
赵仅临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咬牙,朝着邢勇就是一嘴巴子,这一巴掌还真把人扇醒了,对方懵逼睁开眼,邓卓也跟着醒了,来不及疑问,便被赵仅临倾盆大雨似的解释怼了回去,他点点头,跳下床道:“好!我来帮你。”
可还没等邢勇出手,唐蓉便醒了过来,她眼神惊恐中带着愤怒,见到眼前的乱象竟然没有过多的疑问,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男朋友李韬拽了起来。
几人急忙举着灯朝着那一丝光亮过去,大雪淹没了道路,或者说这片树林里根本就没有路,赵仅临几人艰难地抬着脚往前走着。
“赵仅临!”是白故的声音。
众人一怔,李韬率先有了动作,他刚欲回头,便被唐蓉拉住了,她摇摇头,神色紧张。
赵仅临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止往前走,他没有说话,但大家好像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兄,你怎么在这?师父不是说让你去找他吗?”是陆方,他怎么在这,赵仅临的步伐明显受到了影响。
“师兄?你怎么了,叫你呢,师父就在村里等你。”
赵仅临抿了抿嘴巴,他真想开口回答,可白故说过,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回答不要回头。
“你往那边走干什么,师父在你后面呢,你走错了赵仅临!”
赵仅临犹豫的步伐很快被身后的三人注意到,可这些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邢勇和邓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仅临的肩膀。
“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声音逐渐扭曲,嘶哑的根本不是陆方的声音。
赵仅临撒腿就跑,手中的灯跟着他一摇一晃,前方不远处的那束光终于离他们近了。
“谁让你们走了?”这声音忽然像箭一般飞速掠过赵仅临耳边,他感觉到肩膀处有一个不轻不重的东西正紧紧地捏着,可也只是一瞬间,便忽然弹开了。
“快跑!”赵仅临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白到刺眼。视线里逐渐被白占据,最后一切都消失了。
几人捂着眼睛缓了很久,这才终于看清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天终于亮了。赵仅临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还是处在这个树林里,只不过就在他们能够看到的视野里,就是一个村庄。
他们终于出来了。
等等,赵仅临急忙又看了一圈,邢勇、唐蓉、李韬、邓卓……白故没跟来吗?
“白……”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满身狼狈的白故走进了他们的视线。
赵仅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邢勇也赶紧上前。
赵仅临还没伸手碰到白故,白故便倒在了他怀里,他忽然压过来,赵仅临差点没接住,但好在最后稳住,关心道:“白故,你…受伤了?”
“嗯,学艺不精。”白故的声音虚弱,听起来确实精疲力尽。
“坚持一下,前面就是村子了。”赵仅临紧抓着白故,扶着对方往村子里走。
“我师父嫌我天资愚钝,不让我随便卖弄,昨晚的事能不能不要说出来,我怕他生气。”白故语气夹杂着委屈和乞求,再加上眼前他一身狼狈的样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好,不说,我们都不说。”赵仅临立马就心软答应了,“对吧?”
“嗯!放心吧。”邢勇见状立马回答。唐蓉和李韬也纷纷点头。
赵仅临见此再次看向白故,只见对方疲惫地挤出一个微笑后,便忽然晕了过去。
“诶!白故!白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