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河很美。
灯火璀璨,水流潺潺。暗与光交织,映在眼里却是一片通明。作为一个无业游民,苏行有充足的时间来欣赏美景。
秋天的夜风有点冷。任文斌不知道去哪儿买了两瓶加热的绿茶,两人坐在河岸边的长椅上,漫不经心地喝一口茶,再看看四周的景。
“这里的秋天挺好。”
苏行喝了半瓶饮料,感觉浑身上下一片暖意,感受冷风拂面的干爽,下意识补充了一句。
“就是桥洞有点冷。”
任文斌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那双眼眸里即使映着水面之上的无限璀璨,仍是幽深一片,被黑暗与欲笼罩着。
“宝贝儿,你在怨我上次把你丢在哪儿一整晚?”
苏行忽地记起他们之间还有这一茬。那晚借着酒劲蹲桥洞里吹了一夜,还哭着耍了半天酒疯,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堪回首。
不过,放到现在,他估计都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能绝望到那种程度,就连思维和记忆都是破碎的。换种角度想,如果过去的他知道了现在的他甘愿和任文斌继续纠缠下去,或许也无法理解吧。
“还好,起码吹一夜把我的失眠治好了。”
苏行觉得他现在对睡眠的执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到现在可以说有点偏执了。
“下次不会了。”
“嗯。”
任文斌的保证向来都很有说服力。不过,对于这种善恶观是混沌一片的人来说,道歉反而不是必须的,如果任文斌这货有善恶观,光对不起这句话苏行就得听他说个千八百次。恶人或者变态就得由这种分不清是非的人来做才带感。
在这里坐一阵,享受享受晚风拂面。
挺舒坦。
当然,前提是不会遇到那个名字好像叫李向安的。就连苏行都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路过购物区时,他能正好撞到这人。
李向安看到他,大为吃惊。
“苏静她哥!”
他对李向安这种性向偏到另一条道上的人向来采取避之不及的态度,虽然他现在也半只脚踏在这条道上。
苏行原本打算装不认识的。
不过李向安向来读不懂气氛,而且看起来还很急切,瞧着苏行要从他身旁走过去,下意识地伸出手紧抓住他的手臂。
“……”
苏行不着痕迹把他的手甩开。
“什么事?”
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得可怕。
“你和苏静……”
李向安的话刚说到一半,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掀翻,完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李向安只感觉自己朝后一仰,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出手的不是苏行,可以说就连连他自己都没来的急做什么,转眼间这人突然就躺地上了。
他冷冷朝旁边一瞥,开口道。
“这是苏静朋友。”
在片刻的沉寂后,身侧才隐约传来任文斌的声音。
“我知道了。”
任文斌的声音仍是温和含笑,配上这人鼻梁上的眼镜,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要说的话与平时也没什么区别,但苏行知道如果他不阻拦,今天可能会有点麻烦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怪物的缰绳目前还握在他的手里。
苏行把这躺在地上一脸莫名其妙的家伙拽起来。
“你和苏静说,明天中午一点半,时代广场东门,我会和她见一面。”
李向安打量打量苏行,又打量打量任文斌,眼眸里隐约露出些许警惕之色。李向安这人虽然天天被苏静说脑残片吃多了,但这人也不算太蠢,隐约瞥见任文斌不像什么好惹的货,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我知道了。”
李向安答道。
走之前,李向安深深望了两人一眼,像是要把这两个人刻在脑海里一样。
待李向安彻底消失在视线,苏行才道:“那是苏静的密友,为人应该还不错。”
“还不错?那我呢?”
苏行觉得任文斌可以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再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
“你能算好人?”
苏行久违地用了嘲讽的语气,似乎连带着他的嘴角,都似因着这句话带上一丝讥笑。
“有理。”
事实证明,任文斌这人还有几分良心,至少他这人有自知之明。
稍顿片刻,任文斌伸出手来去拉他的手,那个人的掌心很暖,手指却在秋风里冷得可怕,苏行倒是个暖炉体质,两人温度一综合,倒还算舒坦。只是任文斌这人的设定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败类,手上连点薄茧都没有,除去手掌的大小与力度之外摸起来倒有几分女人的细腻感。
两人十指相扣正大光明走在商贸区,期间引来目光无数。任文斌先不谈,苏行原以为他会觉得不舒坦,结果在验证过他不断刷新的三观后,忽然觉得其实也就那样。
“宝贝儿。”
“嗯?”
“我想到公司的名字了。”
这人还真要开公司,莫非他还真要当老总?苏行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大好。
“什么名字?”
任文斌与他相牵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大拇指在他掌心划了两个大概是英文字母的符号。
苏行对英文的掌握基本就是大学四六级的程度,不过任文斌在他手上写的两个英文字母完全没有任何悬疑效果。
一个大写的R,一个大写的S。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咱俩名字的缩写。”苏行觉得他很久都没有吐过槽了,但这个提议槽点太多,简直不吐不快。
“resurrect。”
任文斌笑着说了一个单词。
苏行叹。
“四年前的我估计能听懂。”
任文斌笑了笑,替他揭开了这个迷题:“复苏,当然,也可以称作复活。”
苏行微怔。
这名字完全不像当今流行的商标或是公司名一样充斥着功利与现实的色彩。它好像带着一种类似于宗教的,神圣的,阴暗的色彩,经任文斌之口说出后,更为其笼上一层神秘。
苏行觉得这个名字里好像有很多层意思,但偶尔想一想又觉得荒诞可笑,再深一步想,就会觉得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自这一日起。
R。S建立。
名为复苏。
……
苏行最终还是拒绝了当老总。说实在的,他连任文斌这公司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更别提让他去管人了。
但作为一个无业游民,他的确有工作挣钱的责任与义务。于是苏行暂挂了一个闲职。
就苏行的观察,这个新晋的公司具有最完美的起点——任文斌这变态从小说世界里借了点人,苏行可以说是冷眼见证了小说入侵现实的全过程。
到后来,反而是手下的人忙,任文斌反倒闲的没事可做。
当然,这种开挂一般的事情并非没有缺点,在开展了噩梦模式的现实世界里,这群人的身份就成了很严重的问题。
“你的身份证是怎么办的?”
苏行十分好奇。
“开始用的是假的,后来稍微用了点小手段。”
“那你为什么不把手下人的身份也搞定?”
“宝贝儿,现实里的世界也很有意思呢。”
这人竟真打算侵占现实。
就在苏行感慨变态不愧是变态时,忽的看到任文斌的视线中忽的多了些许他熟悉的色彩,浓厚得如墨一般。
苏行有点不怎么舒坦地扯了扯领带,任文斌这眼神让他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任变态,这可是办公场所。”
“所以呢?”
任文斌转了转手中的钢笔,随即,啪嗒一声放在了木质的办公桌上。
“……”
“宝贝儿,我喜欢你穿西服的模样。”
“……”
这个人的欲求总是表现得如此直接,如此直白,他把他一切的欲望都表现在他的话语中,他的眼神里。从某一个角度而言或许完全让人无法接受。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并非真的无法接受。
暗色的条纹西服随意丢在了椅背上,露出其下干净平整的白色衬衫。任文斌的手指顺着领带底端一路朝上,最终,落在了苏行领口的位置。
领带落在桌上,与钢笔纠缠在一起,白衬衫顶端的扣子发出了一声轻响,哒哒哒不知滚到了哪里。苏行的视线落在那枚扣子上,看它滚落在帮办公桌下。
再然后,他看眼前这个人。
“任文斌。”
苏行觉得他有些话想说,但这种想法不过是刹那的思绪,等到他想仔细探究时便再也抓不住了,好像有些文字哽在喉咙里,怎么着都说不出口。
最终,说出口的话,从本质到其他,完全变了味道。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那件事么?”
苏行坐在办公桌上,从散落在在办公桌上的领带旁拿起任文斌刚刚转过的钢笔,笔尖一转,抵在那个人脖子上,在脖颈脆弱的皮肤上戳了一个凹陷。
“自然。”
任文斌笑。随即开始脱去上身的西服外套,再到领带,最后到里面平整的白色衬衣。一同搭在椅背上,两人的衣物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任文斌似乎还要继续脱西服裤,被苏行从中叫了停。
苏行的目光冰冷。
那一天,苏行拿黑色的钢笔在任文斌锁骨下方的位置写下两个小字,钢笔的笔尖刺破皮肤,黑中夹杂着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勾勒出妖异的颜色。
遗憾的是,欢好之后,墨水融在了汗水里,变成了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