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剩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园长的办公室究竟在哪里?
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是夏辞,但他只能用拽住沈言川的衣角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好在沈言川意会到了:“没人知道园长的办公室到底在哪儿,这就是对玩家们的考验。如果找不到的人,可能就此淘汰了。”
原来如此。
幼稚园里只有一栋建筑,粉色的墙壁蓝色的屋顶,画着各种各样的涂鸦,并不是现实世界中那种好看的壁画,倒像是刚学会拿笔的孩童,用油画棒在卡纸上乱涂乱画的、毫无逻辑的画作。
绿的、黄的、红的、橙的、紫的,每一种图案都抽象的让人难以辨别作画者到底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只有那扇乳白色的大门逃过一劫,洁净如新。但几分钟前园长和小朋友们就消失在了这里,于是原本圣洁的颜色也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夏辞指了指楼里,再次用眼神询问沈言川:那咱们现在是要进去这里吗?
好问题。
沈言川扭头去询问其他人:“一起进去吗?”
“一定要进去吗?”刘馨然凑到沈曼妮的身边,看似十分自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姐姐,我有点害怕哎。”
沈曼妮还没开口,谢雄就在旁边阴阳怪气了一句:“怕的话,那你就别进去了。”
沈曼妮有些不满谢雄对小姑娘的态度,但她已经习惯了对谢雄的一味妥协,只不过是皱着眉看了谢雄一眼,却没有说话。
刘馨然见沈曼妮这样的态度,顿时没了兴趣,放开了抱着沈曼妮胳膊的手,讪讪然退到了一边去,回到了周空和王金阳的身边。
沈言川见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便收起了无所谓的客套,扭头跟夏辞说:“那走吧,咱们俩先进去。”
刚刚明明故意不搭理沈言川的几人,在听到沈言川的这句话之后,个个立马开始虎视眈眈地盯着沈言川和夏辞的背影——
——第一个进去的人,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同样伴随着枪打出头鸟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在前头进去的人,会不会成为后来者的铺路石。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失败,去为他人的成功做嫁衣。更何况还是以生命为代价。
所以刚刚这几个人,看似在聊东侃西,实际上个个心怀鬼胎,都盘算着怎么能不动神色地成为排在中间进去的那个。
跟第一个进去的同理,人们也害怕排在最后的那个,遇到危险的概率陡然增加。
没有人愿意赌。
沈言川和夏辞偏偏都没有这样的顾虑,一个的自信源于足够的强大,另一个则是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身后的几个人,目光全都紧盯着沈言川和夏辞几乎是同一时间迈出的那只脚。
分别来自两个人的两只脚,同时抬起,又一起落下,迈出去的那只鞋底接触到楼内瓷砖,预示着沈言川和夏辞二人成了第一个正式进入育苗幼稚园的人。
进了门才发现,一楼的大厅真是不小,比在外头看着还大,估计都够一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这里列好队做早操了。
刚刚踏进了一只脚,夏辞就无端感觉到了一股子阴风,直嗖嗖地往衣领里钻,让他因为常年不穿秋裤而年纪轻轻就落下了的老寒腿,又隐隐犯了痛。
这种感觉随着两人往楼里越走越深,愈发强烈,好像每走一步,身边的温度就会骤降几度。
知道的是进了幼稚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冰箱呢。
明明外头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育苗幼稚团专门选在这一天带小朋友们出去郊游,就是看中了今天晴朗又温暖的天气,但楼里不知为何是这种温度。
夏辞身上还穿着短袖短裤,沈言川虽然一身西装,看着比夏辞身上的衣物要保暖些,但跟楼里的温度一对比,想来也是不怎么抗冻的。
夏辞轻轻打了个寒颤,这么细微的动作,却恰巧被身边的沈言川察觉到了:“很冷吗?”
废话,不冷我抖什么,难道是尿急吗?夏辞在心中狠狠吐槽,但能做的只有面无表情地对着沈言川点了点头。
——冷啊,冷得要死了。
这阵子两人没有用金手指联系,所以沈言川没能听到夏辞的心声,还能将关怀的话语说出口:“要不要穿我的外套?我这里头也是长袖,应该比你的衣服暖和点儿。”
沈言川加上后面那句话的本意,是怕夏辞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自己。
但实际上,夏辞刚听沈言川说完前半句话,就已经点了头。
——骂早了,沈言川你真是个好人啊!夏辞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道了歉。
沈言川脱下西装外套,递过去给夏辞,夏辞毫不客气地将沈言川的外套穿在了身上,还将扣子全系上了。
这扣子当然是解开穿比较时尚,扣上就显得太过死板,更别说配上夏辞那条粉色草莓沙滩裤了,看起来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沈言川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他非常看不惯夏辞现在的穿搭,但沈言川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毕竟衣服穿在别人的身上——
——小明的奶奶活到了八十岁。
但沈言川没说,不代表夏辞就看不出来。
夏辞一下子就明白了,沈言川这是觉得自己这样穿不好看,糟蹋了他这身剪裁优雅、版型立整的高级西装。
可那有怎么样,在绝对的温度面前,是不能考虑风度的,夏辞隐隐作痛的老寒腿正在教会他这个道理。
——笨蛋沈言川,只要风度不要温度,都快要冻死了,还耍什么帅?
夏辞在心里吐槽完,没有管沈言川的反应,耸着肩膀好让手能最大程度地缩进袖子里,让自己更暖和些。
但是这样看起来,就算夏辞顶着这样一张年轻貌美的帅脸,都有点气质猥琐了。
见夏辞这副样子,沈言川是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夏辞的后背上:“别驼背,把腰挺起来。”
沈言川这一巴掌并不算重,但不代表夏辞就能忍下来了。
夏辞瞪着眼睛扭头准备去找沈言川算账,却在开口前注意到了沈言川像钢板一样直的脊背,不管有什么不满,一下子都说不出口了。
事实上,现在成了“哑巴”的夏辞,确实什么都说不出口。
警校预毕业生沈言川,受专业影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身形挺拔的模样,简直把军姿刻进了DNA。
本来还在怪沈言川的夏辞,不知道哪里来的胜负欲忽然燃烧了起来,歘地一下挺直了后背,迈着坚定地步伐踏上了台阶。
“哎——”沈言川也没想到夏辞的动作能这么快,等他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迟了。
夏辞就像是踩中了什么开关似的,原本还算安静的楼里,一下子爆发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咔哒咔哒,像是积木碰撞的声音。
——啪叽啪叽,像是某种一捏就会响的吱吱叫玩具。
——呼啦呼啦,不知道是不是哪个顽皮的小孩坐着带轮子的玩具坐骑,跑来又跑去。
——沙啦沙啦,分辨不出是沙包还是沙锤。
最让人耳膜难受的,是小朋友的尖叫声——那是一种分不清究竟是兴奋过了头时的尖叫大笑,还是哭到脸都涨红了的时候的奔溃尖叫。
而且不止一个小朋友在尖叫,而是许许多多道来自不同声音的尖叫,此起彼伏。
沈言川想到姑姑家的那个学幼师的表妹,等回去之后要考虑劝她转专业了,不为别的,单纯是为了她的耳朵着想。
夏辞不知道自己这一脚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一时间愣在原地,继续前进也不是,退回原地也不是。
耳膜嗡嗡作响,夏辞心想,怎么偏偏是变哑巴了,这个时候应该做个聋子更合适一点。
“怎么回事?!”谢雄莽撞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沈言川和夏辞看过去,才发现他和沈曼妮正准备进门。
巧的是,打头阵谢雄也正好刚一只脚迈进门里,楼内便响起这些声音,谢雄还以为触发了机关的人是自己。
“老谢!”沈曼妮着急地拉着谢雄的手,“你别乱动啊,小心危险。”
谢雄感受了一下,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没有事,不过你先别进来。”
门口的两人又是一阵拉扯,最后是跟在沈曼妮身边的阿塔的外孙女看不下去了,越过二人,进了大厅。
小女孩经过身边的时候,沈曼妮想去拉她,却与之擦身而过:“哎!”
在大厅中心站定,小女孩扭身看向门口的两人,意思是什么事都没有,放心进来吧。
眼见着小女孩没有任何问题,沈曼妮和谢雄又纠结了一下,想着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刚脱离险境,谢雄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搓着胳膊出言不逊道:“妈的,这屋里怎么这么阴,冻死老子了。”
沈曼妮捅咕了谢雄一下:“有孩子在呢,别说脏话。”
不过是个NPC小孩,谢雄哪管这个。但毕竟是故事会的NPC,谢雄的心里又有些惧怕,便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周空、刘馨然和王金阳三个人也跟了进来。
周空一进来就大声地问前头进门的人:“怎么回事啊,刚刚在外面还没听见动静,怎么一进来就这么吵?”
没有人回答他,好在周空是个没心没肺的,一点儿也没有尴尬的样子,自顾自地又接了一句:“哎哟喂,这屋里可真冷啊。馨然,你还穿着裙子呢,能行吗?”
“还可以。”刘馨然说着,从毛绒斜挎包掏出两个暖宝宝,本想分给同意穿着裙子的沈曼妮,但想到刚刚在外头发生的事情,刘馨然又将多的那个暖宝宝收了回去,只拆开了一个给自己用。
眼见着这几个人就要过来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夏辞,莫名的有些紧张,还掺杂了些许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负罪感。
沈言川看出了夏辞眼神里的茫然无措,开口安慰他:“没事,反正这一步也是必须要走的,不是你就是我,没什么差别。”
经过沈言川这一句话,刚刚还有点负罪感的夏辞,现在已经消散了大半,至少不再是负能量的了,转而开始思考要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
思考不出结果,夏辞便用眼神询问沈言川应该怎么办。
“继续走吧。”沈言川给出了答案,经过夏辞身边时,还不忘提醒他,“看看上边会遇到什么,之后的路我们得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