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今天晚上学会一个道理:对待不值得的人,不需要以礼相待。
许满娣这些年蹉跎太多,明明只过去了五六年,可她早没了年轻时的气性,唯唯诺诺惯了,此刻面对身长挺拔的纪念更是心虚。
这个人跟她那个儿子关系好像不一般,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有些话陈耳不会说,但是纪念觉得他有必要帮忙说一说。
“你觉得你亏欠陈耳,担心她知道你这外面有了别的孩子会介意,不愿意出钱帮忙,所以自己去骗,可是你根本不了解你儿子,你儿子是最好的孩子,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帮你,不需要这么麻烦。”
纪念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满娣眼神要躲不躲,似乎知道答案,可又不敢深想。
“因为他愧疚,他一直觉得是他害你在那个家委屈那么多年,所以你走了,他其实没那么难过,更不怪你。”
作为一个母亲,许满娣自认为付出了很多,在那个家忍辱负重多年就为了等陈耳长大,也抚养了陈耳十几年。
后来出来有了小儿子,吃了很多苦,她觉得自己挺坚强。
可心底深处总莫名对陈耳有愧疚,不多,时不时打扰她一下而已。
纪念问她:“你爱陈耳吗?”
许满娣立刻说:“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爱?”
纪念摇头,“不,你只爱自己而已,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找他?你小儿子病了,你没钱,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来陈耳,正好从新闻上看见他很有出息,于是不要脸地回来了,可能你对他有点爱吧,但是比起你自己的生活,这点感情不值一提。”
纪念定定望着这个女人,“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温柔地从他的生活里离开,他为了你,甚至去找自己的老板借钱,怕你不够,还多借了,他为你想得很周全。”
许满娣惊地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住,她看网上说陈耳是大设计师,能赚很多钱的。
忽然,许满娣又想到了什么,声音终于大了,“你胡说!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可不便宜,他和他老板关系那么好,他怎么可能没钱?!”
纪念忽然觉得跟这个人沟通很困难,“那又怎么样?那是他的钱,不是你的,如果你还有良心,自己安安静静离开,至于病房里那位的病,自己生的,自己想办法。
“
说到这儿,纪念忽然气急了,“当年陈耳出事是他自己想办法,现在小儿子出事,你总不能让他也自己想办法吧。”
当年陈耳出了什么事,许满娣在网上都看了。
厚重的屏障这一刻轰然被一句话击碎。
“四岁也不小了,能跑能跳能吃饭,当年陈耳也才十四岁,一堆烂摊子接二连三找上他,他可都扛下去了。”
纪念头也不回离开,四岁确实挺小的,他说这种话纯粹是气昏了头。
可是陈耳当年也是个孩子。
拐弯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走廊深处传来哭泣的声音。
纪念想,但愿她还有点良心。
第二天一早纪念带着早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耳满眼笑容。
他揉了把陈耳的头发,“发生什么好事了?”
陈耳兴奋地拿手机给他看,“我妈妈给我发短信了,说是医院误诊,她不是渐冻症,她这是不想骗我了!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是喜欢我的?”
不仅如此,十万块钱原封不动留在卡里放客厅了。
纪念认真看完短信,许满娣说她知道陈耳过得很好就够了,已经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在短信最后还为当初负责离开道了歉,陈耳回了句没关系。
纪念也笑,“谁会不喜欢你?”
陈耳喝着粥,“其实就这样挺好的,我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一起生活反而很奇怪,虽然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来骗我,不过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我反而会不高兴,这样就挺好的,你觉得呢?”
纪念思考了一会儿,“想开点,也许她就是想看看那么多人民币叠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陈耳被他逗笑了,从此以后,老院的一切全都了结,他可以安心做设计师陈耳,做纪念喜欢的陈耳。
伤养好后他就照旧回公司上班,纪念那边也不需要回去了,说是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回老家过年很正常,纪念家有这个传统,只是……
“带上我?!”
“你确定?我是男的!爸爸妈妈就算了,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能接受他们孙子的对象是男的吗?”
“不行不行,我不去,我要是去了,大过年的爷爷奶奶出点什么事情我罪过就大了。”
纪念被陈耳的样子可爱到了,这人总是不自觉露出点萌态,嘴唇巴巴拉拉的样子,软软的。
“真的不去?”
陈耳坚定地点头。
纪念说了声好,盯着他唇看了会儿,然后去收拾行李了。
陈耳坐在床边看纪念收衣服,原本满满当当的衣柜慢慢空下来,望着满出来的行李箱,他皱着脸,“要带这么多衣服?”
“要在那边待到元宵,之后还要去走好几家亲戚,衣服重样了不礼貌。”
“元宵?!”
“嗯,等走完亲戚,我回来就该回学校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明天分开后下次见面就是在学校了。
他忙上班,纪念忙上学,大二的课程那么多,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虽说时间挤一挤总会有,但是总觉得不得劲儿。
想了想,陈耳问:“爷爷奶奶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
“他们让我带你去的,肯定知道你,但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心疼你一个人在外打拼,说我没吃过苦,要多跟你学习。”
陈耳忽然很好奇纪念平常在他家那边都是怎么形容他的,上次妈妈见到他也是心疼不已的样子,现在爷爷奶奶也是。
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添油加醋了,他小时候也没有很惨啊,大多数时候还是舒心的,起码不被人管着,最多就是穷了点。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陈耳惊了下。
他以前抱怨命运不公给自己那么多苦难,为此差点想同归于尽。
现在居然也能觉得那会儿挺幸福。
陈耳表示肯定,仿佛又回到了刚追人那会儿臭屁,忍不住显摆,“那你确实得多跟我学习,毕竟我比你早经历社会的险恶,以后上班了可以来找我学习如何跟同事相处。”
他自己都没发现不自觉间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对此纪念嘴角微微弯起,目光又落到他的唇上,陈耳的唇不厚,但是亲起来很舒服,比果冻热,也更有弹性。
太晚了,又在卧室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又低下头去整理衣服。
行李收拾好了,纪念锁好行李箱后准备去洗澡,他进浴室,陈耳也跟着进去。
纪念回头看他,意思是他跟着进来做什么。
陈耳非常诚实地说:“我觉得快过年了,你回老家后肯定会想我,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好,知道了。”
?
这么镇定吗?他以为纪念应该会意外他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回答他的是一个落在唇上的吻,不同于之前,这个吻好像是等了很久一样,虽然温柔,可唇瓣辗转的频率说明了纪念此刻心里的悸动。
他想起那天在百度看见的帖子,其实这个博主还发了一个帖子。
《论0不自觉间诱惑1的行为》
他短暂地回想了几秒钟,他刚才没有做什么引诱的行为。
恍惚间陈耳被人用力抵到了浴室门上,后背撞得有点疼。
唇齿交缠间,他听到纪念沉重的呼吸声,“撞疼了?”
陈耳湿着眼点头。
“你可以撞回来。”
陈耳喘气,“嗯?”
纪念像是突然后悔一样,停下亲吻的动作,靠在陈耳肩膀上喘气,“抱歉,刚才的话你当没听见,我……不礼貌了。”
家里有空调,陈耳和他都只穿了薄绒卫衣,脖子是露出来的,所以纪念埋在他肩上说话的时候,仿佛在轻吻他的脖子一样,痒痒的。
他痒的一激灵,没忍住抖了一下,纪念呼吸更重了,从他身上起来站直。
他们谈恋爱的时间还不长,他过分了,那句开黄腔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魔,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纪念把他推出去,关上门洗澡,留红了脸的陈耳在外面发愣。
今晚这个澡,洗的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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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天,陈耳开车两人回老家,昨晚的事情好像从未发生过,当然,如果忽略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的话。
陈耳努力在脑子里找话题,看着前方的马路和车辆,他突然想到了。
“我记得你说过寒假考驾照,寒假都过去一半多了,不考了吗?”
闻言纪念注意力终于成功转移,是了,他原本计划寒假考驾照的,可这个寒假基本都在忙陈耳的事情。
反应过来时,纪念惊觉他已经为陈耳改变了很多原则和计划,而他丝毫不生气。
照顾陈耳这件事让他很有成就感。
“再说,不考也行。”
陈耳说了声好,也对,反正他自己能接送纪念,就算没空,他还能花钱雇个司机,每个月多几千块钱的支出而已。
上了高速转小路,辗转翻了几公里山路陈耳才看见一个藏在密林里的村寨,他很惊讶,“你老家居然在村里?”
纪念这么好的出身,老家竟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他起初还以为会是一个老旧的小城区。
他不自觉感慨:“爸真厉害,从这里考出去,现在还那么有出息。”
纪念想解释什么,又突然很好奇陈耳得知真相后的表情便住口了,至于那句夸赞他承认,因为从小到大他也很佩服自己的爸爸。
这村里的房子都是木头和水泥混搭的,很像那种古寨,沿路能看见农民驱赶牛马前行,鸡鸣鹅叫声断续。
虽然是山路,但是很干净,“这儿的人真热爱生活,家家户户门前都种花,回家后我也弄点种子种一盆。”
“咦,这村里有电影院?!”
现在的村庄发展都这么快了吗?一路过去挺多餐馆和游乐设施,不像是村庄,倒像是……
旅游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