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有人在低声啜泣，另一个人安抚似的轻轻拍他的背。
肩膀上靠着的人在害怕，在哭。
纪念人生中难得纠结，因为按照规则做事就不会纠结，可遇到陈耳后他天天都在纠结。
此刻也在纠结，陈耳这样一个人，真的适合做恋人吗？
因为他没主见，太注重别人的想法，自卑怯懦，敏感多思，社会上打拼来的圆滑尽数给了陌生人。
和这样人恋爱，他很容易疲倦，疲倦后就是懈怠，最后感情归零，害人又害己。
短短今天几个小时，他的心脏就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
草率恋爱对他们两个人都不负责。
陈耳半天听不到回应，顶着最后一点清明从他肩上抬起头，眼神湿漉漉的，看的纪念心神一晃。
他终究折中了本心和原则。
“老师从来不会放弃学生，更何况你是个好学的学生，不过以后我会教你答题，你愿意听我的话改变答题方式吗？”
陈耳这次听懂了，可好像又没听懂，懵懵懂懂仰起头，配上红润的脸颊，看起来格外像索吻。
纪念上半身往旁边撤了半步距离，“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亲自鞭策你，改变你的缺点，让你考核过关。”
陈耳怔了一下，“这是透题吗？”
“是，我在帮你作弊，所以你要把握好机会，听我的话。”
陈耳很乖巧地点了个头。
两人最后还是没去开房，因为陈耳就算喝醉了也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一上车就叽里呱啦报出一串地址。
听到地址的时候纪念难得愣了会儿，这个地段的房子很贵，无论租还是买。
到了家门口，纪念把人靠在墙边，问：“密码是多少？”
陈耳嘟嘟囔囔，纪念凑耳仔细听才听懂。
还真是个贪财的。
明天得让他换个密码，这个密码毫无安全性。
陈耳的家很干净，两室一厅的户型，装修大方简洁，也不缺乏设计师的小巧思，零零散散的玩偶摆件要么悬挂在墙壁，要么放在沙发和桌上。
男孩的屋子难得整洁，纪念宿舍要不是有他天天督促卫生，恐怕还没进门就能闻到味儿。
陈耳多了一个优点，爱干净。
下一秒爱干净的人吐了，还吐在了他的衣服上，真会挑时间，偏偏等到家后吐。
纪念把人安顿好在床上后钻进卫生间找拖把处理残局，然后才得了空坐在客厅打量。
这个家哪里都好，几乎没有他讨厌的地方。
唯一不足的是陈耳一个人住太冷清。
坐了会儿听到卧室的人叫口渴，他找到饮水机接了杯水进去，陈耳喝完水又睡了过去。
酒品还不错，也算优点。
刚才顾着把人拖到床上没工夫注意别的，此刻纪念才得空看这间卧室。
都说卧室是最私密的地方，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好坏可以从这里窥到。
书桌很整洁，一盏台灯，笔记本和手绘图都摆放整齐。
床头柜有香薰，味道清雅。
床褥颜色似乎和为了贴合装修设计，基本都是浅灰色。
陈耳很有品位。
纪念关上卧室门，脱掉馊臭的羽绒服，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
天光明亮时他见陈耳还没醒便去厨房做早饭，等他做好敲响房门仍旧没人回应。
昨天喝了小半瓶白酒，第二天多睡会儿也正常，纪念下午还有课，给他发了条消息后便走了。
-
陈耳醒来后习惯摸手机看时间，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晕回去。
下午三点半。
他再三确实手机计时没错后兴奋地高呼一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下午的光了，这次醒来的时间提前这么多，那纪念……
纪念！
【我先回去上课了，早餐在厨房，如果醒得太晚就将就垫垫，等我吃晚饭】
昨晚的发生的事情慢慢在他脑中回溯，尤其在回忆到自己一口吐在纪念羽绒服上的时候，恨不得杀了自己。
不过想想也很赚，至少醒来的时间提前了，说明纪念对他的好感度提升了。
厨房的玉米粥已经凉得结块了，他开火加水热了热给自己舀了一碗。
考核期……准男友。
好像和男朋友没什么区别。
吃完算不上早饭的早饭，陈耳给耿木打电话说明了昨天的事情，耿木根本没想到陈耳昨天还多了这一遭事，聊着聊着耿木提醒了他一件事。
月老庙的冬至庙会，明天冬至，他今天提前去最合适。
“我不去了，醒来的时间提前了很多，纪念说我现在是他的准男友了，恢复正常是早晚的事情。”
白花时间跑那么远还不如多工作赚点钱，耿木没反对他的决定，只反对了后者。
“等你手养好再上班，公司没了你也会转。”
于是陈耳理所应当又获得了近半个月的假期。
纪念说等他吃晚饭，却没说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陈耳算着时间卡下课点发消息过去。
【你想吃什么？我订位置。】
纪念【在你家，不用订。】
陈耳火速换下穿好的衣服，换上家居服，检查冰箱里有没有什么过期的东西，然后又换了衣服准备去超市。
他住院一个多月，冰箱里的菜早就不新鲜了，然后他又收到信息。
【等我回来，一起去买菜。】
-
下课铃刚响纪念手机屏幕就亮了，他打开手机回完信息后对室友说：“今天没时间给你们带晚饭，我出去吃。”
室友一脸探究，“你不对劲，你可是最不喜欢在外面吃饭的人，说外面不干净，昨天违反校规一夜未归，今天又要出去，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另一个室友了然开口，“你错了，可能是男朋友，你们忘了之前他找陈设计师的样子？”
“哦！对哦！纪念，如实说，不然以后不帮你打掩护。”
纪念略微无奈，仍认真回答：“还在磨合，目前是亲密一点的朋友，顺利的话，以后正式让你们见面。”
室友们突然有点同情陈耳，好严谨的用词，真不愧是哲学专业第一
纪念打车到陈耳小区外，正想进去就看见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的人，陈耳显然也看见了他，步子加快了。
陈耳微喘气，“你到了！早知道我早点下楼了。”
纪念眉宇间瞬间浮上一丝不满，“陈耳，我不喜欢这句话，换个表达。”
这个表情和昨晚说要改变他答题方式时的样子一样。
陈耳试探性说：“你怎么到了？我刚到，时间刚刚好。”
纪念表情没变。
“你怎么那么早到，害我得跑过来接你。”
纪念表情松动了几分，但还是不满意。
陈耳抿唇，只觉得纪念比那些甲方霸霸都难搞，再看纪念的表情，想了想，好像突然明白了纪念的意思。
他故意说得大声，“你快到的时候怎么不给我发消息，这样我一下楼就能看见你了，怪你！”
纪念很欣慰，“就是这样，遇到事别先找自己的问题，不一定都是你的错。”
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纪念显然也是第一次自己逛超市买菜，看中什么就直接扔进购物车，陈耳起初还能忍忍，直到他拿起一盒明显有烂叶子的白菜时忍不住了。
“超市里的东西并不都是好的，也得挑，你看这个，塑料薄膜上指头印子这么多，很明显是人家挑剩下的，菜叶都是黄的。”
陈耳重新拿了一盒放进去。
纪念默默记住，然后说：“抱歉，之前我都跟在我妈后面，看她买菜，没自己挑过。”
难得有纪念不懂的地方，陈耳仿佛找到了乐子，继续说：“还有，其实像蔬菜这些，在超市买不划算，还不如去菜市场买，新鲜还便宜，肉之类的可以在这儿买，因为想要在菜市场买到好肉得起早，来超市更方便。”
陈耳慢慢说，纪念就慢慢听，到底是比他早入社会两年，陈耳的生活经验比他丰富。
心疼，也崇拜。
纪念学习能力很强，后面买菜陈耳基本可以当甩手掌柜了，经过零食区域时纪念停下了。
陈耳问：“你想吃零食？”
纪念不喜欢吃零食，至少陈耳暗恋他几年从没见过。
“给你吃。”
纪念随手拿了好几种口味的薯片，巧克力，硬糖软糖，各牌的辣条，最后挑挑拣拣半天又拿了一箱看起来很高端的纯牛奶。
陈耳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对牛奶牌子不熟。
“零食吃太多对身体不好，这些是一个月的量。”
去收银台付款的时候纪念比他快一步打开付款码，陈耳没和他抢，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想说话。
“其实我不怎么爱吃零食，没什么口腹之欲，能吃饱就行。”
纪念说：“那刚才是谁眼睛停在零食区？”
陈耳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这个嘛……就是好奇小孩吃的东西长什么样。”
总不能说他是害羞吧。
小时候对超市的零食特别好奇，长大后总觉得再去买怪尴尬的，这都是小孩吃的。
“你才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