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老年人,女性,约摸六十岁左右的模样。
头发花白,身形消瘦,一身花花绿绿‘喜婆’的打扮,很是亮眼。
更亮眼的是那颤抖的身体,惊恐害怕的神情。
何包蛋一眼看出,这个人和其他僵硬,呆呆木木的村民不一样,但看穿衣打扮,风格色调,似乎也是这个村的一份子。
她瞥了眼周围死气沉沉的村民,她发现这个大婶更像是‘活人’。
是主持婚事的喜婆。
喜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昂着脖子,颤着声音喊道:“吉时已到~”
什么吉时?是结婚的吉时。
何包蛋看到端正坐在上方的中年男人动了。
男人一挥手,门口红灯笼高高挂起,挂在屋檐下,透着诡异的红。
“请新郎,迎新娘~”
尖锐的嗓音听得人极度不适,何包蛋皱起眉头,很快,似乎是怕耽误吉时。
一个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胸前带着大红花……不对!
等人穿过人群,彻底走了进来,何包蛋才看见那人手里抱着一只鸡,是只公鸡。
是公鸡戴着大红花!
不知道为什么,何包蛋精神紧绷了起来,似乎有预感,但这是副本,她紧紧的盯着门口。
抱着红花公鸡的男人站立堂屋中央,那对正坐着的中年夫妻面前。
下一瞬,门口出现一抹红。
魏什么低声说:“是新娘。”
何包蛋瞳孔皱缩:“不对,是那个女生。”
那新娘盖着红盖头,看身形,何包蛋依稀看出是那个要住杂物间,绑着麻花辫的女生。
三五个大男人拉扯压制着‘新娘’,新娘不断挣扎反抗着,可是依旧逃不开男人们的禁锢。
新娘‘呜呜呜’哽咽哭声,不断的从红盖头下穿出,悲凉哀怨。
新娘被压到红花公鸡身边,挣扎之中,红盖头滑落掉地,众玩家看到被梳洗打扮,头簪红花,一身嫁衣的女生。
何包蛋看到女生的嘴被白布条绑着,那白布上似乎隐隐绣着什么字样。
“怎么会是她?”有玩家疑惑。
“一拜天地~”喜婆惊惧的大喊。
女生被压着被迫开始和公鸡拜堂,她泪流满面,被那些村民大汉压着头,狠狠的嗑在了地上。
喜婆哑着声音喊道:“二拜、二拜高堂~”
“呜呜呜!”
女生挣扎着,哭花妆容,红着泪眼不断朝玩家这边张望,眼神求救着。
“她怎么会被抓来拜堂?我们要不要帮忙?”张姿琦小声的询问着,毕竟都是玩家刚才还说一起合作。
张发哼哼了声:“你去帮一下,你们都是女生,好帮忙一些!”
“你怎么不帮?副本的第一个晚上没有不死人的,各自自求多福吧。”冉芙插话道。
……
玩家们各自讨论着,看看公鸡,又看看被抓着一身喜服的女生,眼中都是观察和忌惮,这可是冥婚。
这些玩家说的有道理。
何包蛋想沉住气,可是眼前这一幕,身处其中的她感受着,作为旁观者,那股无名火就是越窜越高。
她几步上前冲到堂屋中间,盯着‘新娘’就要有所动作,众人面前,在抓着新娘几个大汉防御,甚至要动手的情况下。
几乎众人注意力都在新娘身上。
何包蛋却猛的伸手一把薅起那公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那公鸡脖子手用力……公鸡脑袋耷拉下来。
两秒,公鸡噶了。
众NPC:“!”
双手空空如也的黑衣人:“!!”
玩家们瞪大双眼:“!!!”
一刹那,所有人愣在了当场,她是谁,她在做什么。
时间静止了三秒。
何包蛋:“咋滴,这是你儿子?”
她扭头看向坐在上位,那对中年夫妻鬼,何包蛋啧啧了好几声:“你儿子是畜生啊!”
中年夫妻:“……”多冒昧啊。
“那你们,”何包蛋话语微顿,她的目光扫在中年夫妻的脖颈间,“看来也是畜生啊!”
“…………”
儿子是畜生,所以,怎么呃有道理,呸,儿子怎么会是畜生。
中年夫妻惨白的脸色裂开,猛的起身,却看见何包蛋目光压根不看他们,而是盯着他们脖颈间,另一只手还掐着鸡的脖子。
莫名的,颈间凉嗖嗖的,中年夫妻缩着脖子又坐了回去,一怒之下怒了下。
何包蛋把死鸡往黑衣人怀里一扔:“起锅烧水,拔毛烧鸡,大喜的日子多加个菜。”
她扫了眼更加僵硬的村民:“别怕,我不打包。”
鬼村民:“……”
何包蛋眸光暗了暗,她现在可以确定,现场除了玩家,以及喜婆外,没一个人活人。
堂屋内很是寂静,直到响起一道哭嚎声——
“你有病啊!”喜婆指着她咒骂着。
何包蛋扯了扯身上病服:“你咋知道?”
“……”
喜婆惨白着脸哭嚎:“完了,事情被毁了!鸡死了,婚礼办不成了……完了完了……”
何包蛋皱眉望向那喜婆:“你们家就一只鸡啊?”
喜婆:“……”
何包蛋啧了声:“干这种缺德事,怪不得连鸡都不下蛋。”
“完了完了,”喜婆脸色惨白,嘴里慌张的叨叨着,瘫坐在地抖成筛子:“完了完了,都得死……婚事办不成都得死,都得死!”
何包蛋正要看一下新娘,不曾想,她身体突然一坠,踉跄后退,忽然被魏什么拉住,这才稳住身体。
眼前有点眩晕感,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重置了。”
听见魏什么压低的声音。
何包蛋睁开眼,发现拎着鸡的手空空如也,原本在堂屋中央的自己,居然站在了边上。
她看到那只公鸡完好无损的被抱着,新娘依旧苦苦挣扎,坐在上方夫妻二人表情惊恐,却又笑着流眼泪,喜极而泣……瞬间,她明白‘重置’是什么意思了。
刚才她所做的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喜婆害怕结巴的喊着‘二拜高堂’,何包蛋只想到一种方法解释,那就是这一切不能改变,有任何的变动都会重置。
至少现在,面前这一切是没办法改变的。
而不能被改变的,只有过去时,过去已经发生成定局的事情。
何包蛋沉思着,这就是副本背景里的那场冥婚,在玩家面前再次上演。
果然,如她所猜想,今晚的现在已经论证,玩家当中的奸细就是那麻花辫女生。
何包蛋想到红纸婚书上新郎名处,一片空白,没有名字,而新娘那一栏……她看向一身嫁衣苦苦挣扎的女生。
这奸细,这新娘,恐怕就是‘江柔雅’。
村民压着新娘的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砰’的闷响,新娘额头青紫见血。
“夫妻对拜!”
喜婆尖锐响彻屋内,新娘被压着与公鸡三拜成亲,三叩首声再次响彻堂屋。
没有丝毫用处的苦苦挣扎,新娘的脸上满是泪水与无助,害怕和痛苦,染透她猩红的双眼。
“白纸婚书渡黄泉,夫唱妇和走奈桥,两情相悦永不孤~”
喜婆颤着声音唱念着,她拿出一张白纸点燃,朝新娘新郎头顶上方一撒,呵声道:“避天呈地,阴亲已祭,礼——成!”
白纸婚书?
想到什么,何包蛋一摸口袋,空空如也,那拼凑齐的婚书不见了。
那喜婆手里刚才烧的婚书,确实是白色的,红纸请客,白纸请鬼,白纸沾血,此为大凶。
也就是说,白色婚书被血染红,那婚书上面满目的血是……何包蛋猛然抬眸看向新娘。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玩家看见,那喜婆身边走出一个壮实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光有力气种地的庄稼汉。
男人脸上笑容僵硬,除了那抹诡异的笑容,其余的面部表情无一不是惊恐万分。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钳子,走到新娘面前,紧接着,男人扯下新娘绑着嘴的白布条,伸手用力捏开新娘的嘴。
任凭新娘挣扎,男人将钳子塞进新娘嘴中,等钳子再拿出来,只见其中夹着一条淡红色的肉。
那是女生的舌头!
何包蛋才看到钳子夹着的是什么,却看见那喜婆迅速上前,还没看清什么,只听‘咔嚓’的剪肉声。
玩家冯姿琦被吓得尖叫“啊”了一声,她脸唰的一下白了。
身体僵硬一瞬,何包蛋背后发凉,她眼睁睁的看见新娘满口鲜血,还来不急疼得尖叫,就再次被那白布条绑住。
何包蛋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满腔的愤怒迫使她想冲上去,可是双腿如被注了铅似的,沉如千斤,动弹不了分毫。
疼痛万分,新娘痛苦本能的想蜷缩,可是却被人猛的扯住头发,迫使新娘扬起脑袋。
那喜婆将沾了血的剪刀放下,再抬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浑浊的喜蜡散发着的光亮中,一根细细的银针反射出寒光。
银针穿着黑线,不对,那黑线像头发一样细长。
喜婆手一起一落,一落一起……不知道几个来回后,原本挣扎厉害的新娘,慢慢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不动弹了,被抓住她手臂的人搀扶着。
等喜婆走开,何包蛋看见脸色惨白的江柔雅。
此时江柔雅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不堪,嘴唇被缝满了密密麻麻的线,绑住嘴的那白色布条,早已被染成猩红的血色。
何包蛋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幕生生刺痛她双眼。
她想起冥婚的恶俗,这才想起,那不是普通的绑嘴的白色布条,而是绣有丈夫八字的信带。
嘴里含着丈夫的八字,以防下去了之后认错丈夫。
可笑的是做此种恶事,竟害怕阎王知晓,那剪掉舌头,缝上双唇,正是为防止新娘向阎王告状!
更可笑的是,这场冥婚还在继续。
何包蛋不忍直视,她看向门外,却发现门外多了个年轻人,是村民,只是,这村民脸上没有半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