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尾的老人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庞弗雷女士想把你们分开，但你们握得太紧了，所以就干脆把两张床拼在一起啦。”

菲尼克斯收回视线，看向邓布利多。

“放心吧，孩子。”邓布利多笑着说：“这期间没人进来过，没人知道你在这儿。不过全校的人都知道哈利保护了魔法石了。”

没有邓布利多的默认，哪里会全学校人都知道。

菲尼克斯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请问，我在这多长时间了？”

“你睡了两天啦。”邓布利多眨眨眼，看着菲尼克斯苍白到病态的脸：“不过现在看来，还要再住些时间。”

“哈利为什么没醒？”菲尼克斯微微皱眉，眼神罕见的表现出疑惑。

“唔，我个人认为是因为你那道昏迷咒给的太狠啦，而且小哈利最近太累了。”

“太狠？”菲尼克斯皱了皱眉头。

“哦吼吼，不是那个太狠。”邓布利多似乎被逗笑了：“虽然效力很强，但是力道很柔和，没准还对身体有好处呐。”

不得不承认，邓布利多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老头，如果他不是校长的话。

“好啦，孩子。”邓布利多笑眯眯的说道：“你是菲尼克斯·布莱克先生，对吗？”

菲尼克斯用手把上身撑起来些，轻轻点了下头。

“我可以叫你菲尼克斯吧？”

“当然，先生。”

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

“那么，我可以问问，这一学年，伏地魔做了哪些事吗？”邓布利多神情忽然认真起来。

菲尼克斯内心有些惊讶，但随后了然。

“我也不知道很多，校长先生。”他注视着邓布利多银白色的胡子，金瞳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午后的阳光只能使它更冷。

“没关系，菲尼克斯。”校长鼓励地笑起来：“别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当给我这个孤独的老蜜蜂打发打发时间。”

菲尼克斯垂眸看着校长的银白色长胡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万圣节前夕，我看到奇洛从四楼走廊出来，带着血。”

“万圣节晚宴，我遇上巨怪，后来，奇洛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伏地魔将他附身，指导我了些咒语，他想单独给我上课，但我拒绝了。”

他轻描淡写地叙述着，声音很小很轻，如寒冬中结了冰的黑湖般，毫无波澜：

“圣诞节，晚上我去图书馆，遇到了哈利，哈利遇到了奇洛和斯内普。这学期，奇洛在课上叫住我，我答应了他，每周上一次他的课。”

菲尼克斯显然不擅长讲故事，将惊心动魄的故事讲得像吃饭喝水。

邓布利多那双犀利的眼眸仿佛广阔的天空，认真专注的看着菲尼克斯。

“我发现他在禁林喝独角兽的血，咳咳咳……我攻击了他，遇到了一个马人。”

“之后我就不再上他的课，直到两天前，伏地魔带我去找魔法石。”

一个学年的故事，六句话说完。

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变出一杯水，递给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将水接过，一下一下的抿着。

“谢谢你，菲尼克斯。”邓布利多一双蓝眸在月牙形眼镜后面闪烁着：“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您收到我的信息了？”菲尼克斯问出一个他必须要知道的事：“伏地魔现在在哪？”

“哦是的，我收到你的信息了。”邓布利多笑了，眼神隐隐看向菲尼克斯的右耳，那里有个耳挂：

“放心吧，孩子。你时间掐算的很准，你的朋友也很值得信任。而且，我来到厄里斯魔镜那的路途很顺畅，尤其是那只晕倒的巨怪，节省了我不少时间。”

但……还是来晚了。

菲尼克斯垂下眼帘。

“至于伏地魔……”邓布利多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让人感觉像某些讨厌的甜品，越吃越苦：

“很遗憾，我没能抓住他。”

邓布利多没有解释很多。菲尼克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伏地魔没死，以他的实力，就意味着“神秘人”终有一天会回来。而菲尼克斯已经把“神秘人”得罪死了。

“你还有要问的吗，孩子？”邓布利多轻声问道。

菲尼克斯抬起眼，金眸被阳光照耀着，愈发显得冷淡。他始终没有张嘴。

其实，他还想知道很多：比如伏地魔为什么想杀哈利？当年伏地魔到底为什么没能杀死哈利？奇洛为什么一碰到哈利就会烫伤？

再比如一些邓布利多肯定不知道的，问了也没用的问题。

菲尼克斯都没问出口。

其实大部分时候，知道了真相也无法改变现实。比如知道了真相也无法让哈利的父母复活。

但是，很多人活着就只为了一个真相。

这么一想，他这一学年其实挺亏的，没有从伏地魔哪里得到任何真相。

“没有了，先生。”他轻声回答。

“谢谢你，孩子。”邓布利多温和的眨眨眼。

“哦，庞弗雷女士应该也要赶我走了，好了，好好休息，菲尼克斯。”床尾的邓布利多站起身来，从兜里拿出一块糖，欢快的丢进嘴里：“哦对了，虽然我很像给你加分，但我想你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学生们知道好了……”

“当然，先生。”

“那太好了，睡个好觉，菲尼克斯。”

“再见，邓布利多先生。”

菲尼克斯注视着邓布利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医院。

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微小的“吱呀”声。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熟悉的消毒水味，静静等待了五分钟，好像是在发呆。

五分钟内，没人再进来。

校医院里弥漫着让人心安的宁静。

菲尼克斯抬起左手，适应了一下刺骨的疼痛，拽出挂在脖颈间的一个项链。

他身上换上了校医院的病服，但贴身的东西显然没有动。

他之前特意调查过校医院是怎么给病人换病服的，毕竟他以后应该是这里的常住户。最后，他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是用魔法换的，不会动病人自己的东西，很有私密性。霍格沃茨在对学生隐私的管理上应当是十分严格的。

菲尼克斯抓住项链。那是一个被串起来的玻璃瓶，有些古旧，上下两头镶嵌着古典的银质花纹，瓶身被细长的银链子随意地缠住，仿佛在封印着什么。

而玻璃瓶里面摇晃着一种纯黑色的液体，仿佛是深渊，任何光都透不进去，黑到让人害怕。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黑色液体周围萦绕着黑烟，还有那液体中偶尔闪过的手掌，充满惊恐的眼睛，一张一合叫喊着的嘴。

菲尼克斯的金瞳与那双歇斯底里的眼睛对视着，微微勾起嘴角。

这瓶子是他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物品之一，却没什么价值，当时买不了，实用性也不高，只能用来禁锢灵魂。

这是奇洛的灵魂。

奇洛差点杀了哈利，还让菲尼克斯大费周章的忙活了半个多学期，甚至可以说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怎么能让他那么轻易的死掉呢。

菲尼克斯心中的负面情绪消散了些，转过头看向熟睡中的哈利。

那双金瞳被阳光照耀着，舒适的眯了起来，就好似闪耀着的琥珀。

紧握着的手渐渐松开，哈利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菲尼克斯很少喜欢夏日的阳光，但今天是个例外。

左臂传来的刺痛转变为灼烧似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就像有无形的烈火烧化了他的骨骼。

菲尼克斯脸色苍白，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更加瘦弱。他漫不经心地盯着洒满被褥的阳光，活动了一下左臂。

刺骨的剧痛传来，他脸色更白了些，表情不变，仿佛在预料之中。

他把袖子撩上去，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臂。

一个漆黑的可怖标记几乎占据了整个小臂内侧，那极致的黑在苍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眼。

上面是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嘴里吐出一条蛇。

菲尼克斯当然认得这个标记。

黑魔标记。

这个标记并不是什么致命的诅咒，甚至没有任何束缚，没有追踪，没有奴隶契约，伏地魔当时也做不出什么强大的诅咒。

只是一个小惩罚，偶尔灼痛起来，或许还带些对健康的影响。

菲尼克斯转了转手臂，灼痛随之更加剧烈，他随意地打量着。

这是伏地魔给他的一个惩罚，背叛的惩罚。

菲尼克斯勾唇一笑，带了些嘲讽。

只是自以为的“背叛”罢了。

自己何时效忠过他呢。

只是以后不能穿短袖罢了。

菲尼克斯毫不在意的放下袖子，钻进雪白的被子里，闭上眼睛，感受着左臂钻心剜骨的疼痛，沉沉睡去。

……

热浪中，哈利感觉自己在坠落，一双冰凉的手将他托住，虽然有些硌，但动作很轻柔。

他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入琥珀般的金瞳。

“菲尼……”

他下意识的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

……

菲尼克斯又睡了一整天，醒来后就出院了。

庞弗雷女士似乎知道些他的情况，罕见的没有反对。

哈利还在一旁熟睡着，眉眼放松。

……

菲尼克斯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向斯莱特林休息室。

“荣耀永驻。”

面前的石墙像融化了一般，出现一条幽深的地道。

菲尼克斯走了进去，呼吸着熟悉的潮湿味道，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