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的除夕，裴薇是在行军中度过的。

在遍地枯黄的草原上，漠南大营里乐声阵阵。从长安远道而来慰问的歌舞队，正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吹箫弄笛。

帐篷旁边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士兵们有的吃着饼子，有的啃着刚刚烤好的肉块，围坐在篝火边，欣赏着台上的歌舞。

他们没有发现主帅带着精锐奇兵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突厥的探子也被迷惑了，他们以为唐军主帅也在营地中欣赏歌舞、欢度新春，一直向驻扎在襄城的颉利可汗传送着平安的消息。

第三天的凌晨，当裴薇随着李靖的三千骁骑到达襄城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李靖趁夜色掩护，连夜进攻襄城。襄城的城墙并不高，大约三四米。几个身手好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架起云梯登上城墙，从上面放下一条条绳索。士兵们一个个拉着绳索，攀爬而上，飞身入城。被惊醒的城门守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一刀封喉。

颉利可汗被牙帐外的争执声吵醒。被守卫拦在帐外的萨满大祭司摩尼非常生气，他气得白胡子发颤抖，大声吼道：“唐军都入城了，现在不叫醒可汗，我们都要成为唐人的阶下囚了！”

守卫虽然敬畏大祭司，但是更坚守可汗定下的规矩，谨守保护可汗的职责。

他任凭大祭司发泄他的不满，就是不让他迈入牙帐一步。

颉利可汗正待出声让大祭司进来，大祭司已经一把挥开小守卫，几步迈进牙帐。他顾不得解释，一把薅起衣衫不整的颉利可汗，起身就走。

颉利可汗挣扎不脱，不甘道：“大祭司，你好歹说清楚怎么回事啊！”

摩尼大祭司只回了一句：“等咱们脱险了再说！”

出了牙帐，碰上了刚刚知道唐军消息赶来的王公贵族和将军们道：“唐军已经破城，赶紧组织撤离！到城外东头的鼓山山头集合！我先保证大汗的安全！”说完便一把拉起颉利可汗消失在众人面前。

颉利可汗被摩尼大祭司带到鼓山的山巅，他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着急地朝襄城望去。

在黎明些微光亮的映射下，城内燃着熊熊大火，烟雾弥蔓，哭声四起，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颉利可汗痛心道：“这襄城孤苦心经营了二十年，如今战火一起，毁于一旦！”对于游牧为主的突厥来说，建城的历史很短暂。他们逐水草而居，漂泊不定，没有大本营。因此与中原王朝作战的时候，主力部队不易被找到，有着天然的优势。如今建城而居，定居下来，这也成他们军事作战的弱点。

摩尼大祭司安慰道：“对于王者来说，成败得失，都是常事。大王必须振作起来，稳定大局。”颉利可汗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山脚下的襄城，兀自叹息。

天渐渐大亮，康苏密等散落的部下也陆陆续续到齐。

颉利可汗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颉利可汗叹道：“孤没有料到唐军会突然打到襄城。今有此一败，失去襄城。孤甚是心痛。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可有甚主意？”

铠甲锃亮的将军执失思力提出：“襄城离唐地甚远，李靖突然到此，定是孤军深入。吾等应该马上召集被冲散的部属士卒，拉起人马，与唐军一战，或可挽回败局。”执失思力所部在西门，离唐军攻入的东门最远，撤退的及时，所以损失最少。

颉利可汗对此抱质疑态度，他道：“如果不是大军倾巢出动，李靖身为主帅，怎么敢冒此风险，独自率领孤军来攻打襄城？”

一身狼狈的康苏密也赞同道：“李靖敢孤军深入，定有主力随后，我认为可汗应尽快将牙帐撤至碛口。”碛口一地粮草充足，且驻扎有突厥的一支主力军队。康苏密所部是最先与唐军遭遇的，损失惨重，实在是打不下去了。

颉利可汗阻止了还欲再言的执失思力将军，下命令道：“孤的牙帐将撤至碛口，各部也立刻率领属下撤离。”

众人商议完，便纷纷准备下山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