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庄头用水藻罩住自己,却让莫夜寒直接暴露在海水中,完全不顾她会因不能呼吸而丧命。
这所谓的考验,视人命如儿戏,当真是丧心病狂。
李寒庭将头转向前方,不愿看他那张狰狞面孔。
眼前的海底岩石看着虽近,但水屿兽行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到达。所经之处,脚下布满一个个深坑,大小不一。
李寒庭的心更凉了。
这些海底的深崖,深不见底,内里不知有些什么。人或野兽一旦掉下去,便不能脱身,最终只能被这黑暗吞噬。
这赌庄设在这么危险的海中,若是无人带领,稍不注意就会葬身海底。
他正想着,忽而觉得胸口有点闷,呼吸也有些急促。意识到自己呼吸不畅,他伸出两只前爪,在莫夜寒环着自己的手臂上按了按,想问问莫夜寒是否撑得住。
莫夜寒感觉到了,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没回头看他。
潜的越深,李寒庭感到危险越近。青果果皮在海水重压之下被随意揉挤,就快要被压扁。
这难熬的半刻,他觉得有一个时辰这么久。
终于接近岩石的时候,那石头露出一条细缝,刚够水屿兽进出。
水屿兽对这座岩石似乎颇为熟悉,丝毫没有迟疑便进入岩石内部,落在岩石底部。
待身后那条缝隙关闭,刚还充满海水的岩石内部,海水竟然渐渐退去了。
见自己终于从海水中脱离,李寒庭摘掉扣在自己面上的青果,大口大口的呼吸,感到自己躲过了一劫。
头顶传来几声咳嗽声,他闻得莫夜寒的呼吸有些急促。
“没事吧。”李寒庭的神经绷了起来。
“没事。”莫夜寒调整下呼吸,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海水。
她虽然能靠青果中的空气在水下呼吸,但最后半刻有些不支,呛了些水,好在总算撑了过去。
再看一旁的行云,好似没事一般,甩着皮毛上,水珠四溅。
李寒庭只得感叹这银虎不一般。
一旁的老庄头也有些惊讶,但不是对莫夜寒。
“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银虎。”他道,“我看其他客人要是见了这银虎,一定不会反对你入局。
李寒庭心道,多亏莫夜寒机智,换了常人此刻便是一具浮尸。即便如此,这老庄头眼里仍只有野兽,不见活人。
莫夜寒站直身子,道:“还要多谢长辈提点。”
老庄头嘿嘿笑道:“我的提点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就要看客人银虎的表现了。”
说着指了指前方。
岩石中空,黑暗异常,内里之大,堪比宫殿。
莫夜寒仔细辨认周遭环境,察觉到她此刻站在岩石内部的入口处。前方一条细长小径,四周布满了高低粗细各不相同的岩石,彷佛从地底长出来的草木一般拔地而起。有的直通岩石顶部,有的还没有半膝高。但无一例外的,顶端尖锐,仿佛利刃一般。
老庄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千足兽。莫夜寒紧随其后,不久便来到一扇石门前。
“客人第一次来妖兽赌局,这赌局的规矩,我需让客人知道。”老庄头停在石门之前,道,“一入赌局,客人的侍兽便成为赌注。赌注既付,不可反悔。除非赢下赌局,否则或死或伤,都不能将侍兽带离赌庄。”
莫夜寒道:“即入赌局,绝不反悔。”
“好。”老庄头对着千足兽使了个眼色。
千足兽数十只触手伸出抵在石门上用力,石门露出一条缝隙。
“客人请进吧。”老庄头让出门来。
莫夜寒拍了拍行云的头顶,几步迈了进去。
眼前刹那一片火光。
“这便是妖兽赌局。”老庄头指着前方道,“沉下去的便是赌场。”
莫夜寒定睛看去,她面前有一块极大、下沉的圆形地面,便是老庄头口中的赌场。赌场足以容纳千人,上方岩顶高挑,有十丈高。
而赌场四周,岩石壁上尽是人力凿出的石洞。与之前在海边的赌场不同,这里石壁上的石洞并没有被栏杆挡住,而是挂着轻纱。
莫夜寒隐隐可以见到,红色轻纱后面的条条人影。
老庄头没有领着莫夜寒走向中间的赌场,而是带着她从门旁边一条下陷的小路走去。
莫夜寒带着银虎跟过去,只见那条小路绕着石壁一圈,螺旋下沉。走到底,便降到和赌场一般高低的地方。方才她在上面未曾看得清楚,这会儿才发觉,赌场四周有些洞口,像是进入赌场的入口。而她四周此刻尽是岩壁,再没见一个人。
“你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有人带你出去。我需提醒你,不要乱跑。否则出了什么事,别说你的野兽活不了,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老庄头向前指了指,而后带着千足兽原路离开。
莫夜寒朝前走了几步。
前方有光亮洒下来。
她向上望去,看见了方才见到的那些石壁之上挂着轻纱的石穴。而她正前方,是一块圆形的宽阔空地。
“看来这里便是妖兽相斗的地方了。”原本在银虎背上的李寒庭跳上莫夜寒的肩膀,望着从空中垂下的火光,道,“你看对面。”
莫夜寒望过去,只见圆形空地的对面,黑暗中透出一双绿色的眼睛,正望向她。转瞬之间,又不见了。
“这地面之下不止这一个岩洞,其余的岩洞里恐怕都是如你一般入赌局之人。”
“嗯。”莫夜寒道,“这地面之下是妖兽相争之地,而岩壁上那些石穴里,恐怕都是来观战的看客。”
李寒庭十分认同:“这些人不知什么身份,但能入得了这里,想必不简单。”
他方才仔细看过,有人的穴室并不多,一时也算不清有多少人在看。
莫夜寒将目光再次移到赌场上方,岩顶上有灯火投下来,火光来源之处,模模糊糊。
“这赌场上好像罩着什么东西。”她言罢,看向四周,场地四周彷佛见到一些细柱。
李寒庭抬起头,道:“是金油丝网,用银藤铁架起来的。这东西可比明铁制的网厉害得多,网孔微小,水火不侵,风不能透。我懂了,用这网将妖兽与看客隔绝,妖兽的异能就无法伤到看客了。”
莫夜寒如有所思,而后看了看银虎。
“行云。”她蹲下身。
银虎侧头看着她。
“此番必然艰难……”
“各位客人!”
老庄头的声音似是从天而降,将莫夜寒的话打断。
“今日妖兽赌局,承蒙光临,赌庄不胜荣幸,必要各位尽兴而归。”
话音甫落,一片欢呼之声。光听声音,就有百人之众。
李寒庭正要感叹赌局参与者众多,突然见空中飘下点点金色,布满了视线。细看之下,竟是有人从石壁穴中不断抛出些东西。
“煅刻金箔!”李寒庭张大嘴巴。
煅刻金箔是真金所制,上刻精美花纹,价值不菲,多是达官显贵用来打赏的。
这赌局真是好大的阵仗。还没开局,便有人抛出这么多金箔做场面。
莫夜寒望着漫天的金色,目光渐渐沉下去,看的李寒庭有些心虚。
他觉得无论是他还是莫夜寒,之前都将这赌局想的简单了。
“还好吗?”他问道。
在震天的呼声中,莫夜寒的声音格外清冷:“你我之前都以为,这赌局的赌注会是灵鹿,如今我却不这样想了。灵鹿虽不算常见的妖兽,但怕是配不上这样赌局。”
如此隐蔽的赌局,如此癫狂的人群,怎是一只灵鹿可堪相配的?
李寒庭的心随着莫夜寒的话语渐渐沉了下去。
且不论这妖兽赌局赌的是什么,但这一场赌,必是十分艰险。
正想着,头顶又传来老庄头的声音:“妖兽赌局,一共四场,赢者进入下一场。最终胜者可得奖赏。若在座的哪位看客,在赌局结束之后看上了赢者的奖赏,也可买下来。至于花费,就看二位如何商量了。本场赌局的奖赏,先请各位客人过目。”
说话间,上方传来金属摩擦声。
莫夜寒和李寒庭同时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洞顶垂下一只金丝编制的笼子。丝线极密,看不到笼中之物。笼子下面的四个角垂着宝石装点的流速,华丽非常。
耳边喧嚣之声更甚,几乎震破耳膜。无数煅刻金箔朝着笼子砸去,最终掉落在金油丝网之上,顺着边缘滑落到地面上。
“第一场,裂鼓!”老庄头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于鼎沸的人声之中。
赌场中回响着阵阵欢呼,再次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莫夜寒,你说得对,这笼子可不像是能装下一只灵鹿的。”李寒庭盯着头顶的金笼,脑中飞快的搜索着。
“你看这笼子大小,里面会是什么妖兽?”他问道。
“必是珍奇的妖兽。”莫夜寒回道,“若非如此,入赌局之人,还有这些看客,岂肯善罢甘休?”
李寒庭望望上方,只觉得人声癫狂。
“无论如何,先想办法赢下来。”
莫夜寒话刚说完,李寒庭就见老庄头指了指一边。
黑暗中走出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身后跟了一只棕色的裂鼓,颈上套着一只项圈,浑身伤疤,面目凶狠。
“这裂鼓比严礼的还要大些。”李寒庭道,“两只裂鼓相争,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正等着见第二只裂鼓出场,却见老庄头伸手指了指另一边,扬声道,“悬耳。”
“咦?”李寒庭吃了一惊,“不是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