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让我来查嘛，我能发现些什么呢。”

姜夔这提着药，伸着瘸腿，一瘸一拐可怜兮兮地模样。让身后跟着的秦仝和手下六子不禁一阵尴尬，这在警局被伤的腿，都严重到上医院了。

药袋外面还盖着“同心医院”的标志。

只是……

秦仝琢磨：这同心医院又不顺路，又不精通外伤骨科的，特地绕了近的医院不去，偏生去这么远？

那同心医院里面有谁？

加上和新人保安唠嗑了几句才知道上一任有个保安因为“监守自盗”犯事，被炒鱿鱼了，卷铺盖走了。

监守自盗？哼，卡“守”字上了吧。

啧，又说不查，看来这姜夔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

可怜姜夔这一心卖惨的心思，还想在秦仝身上套点料，看来被小狐狸看透了。不过不碍事，秦仝想知道的线索，也要和他交换交换一番。

俩狐狸搁着劲地暗暗较量，可怜的六子还被瞒在鼓里，傻头傻脑地张望着大楼的内设。

刚暗叹：真是个高档小区！

可这想法……仅限于到电梯为止。

“吱呀”一声，姜夔推开了自家的门：“家里有些乱，你们随意。”

“琴姐，上茶。”

六子一脸古怪地攀着秦仝：“这哪有什么其他人啊？”

这奇奇怪怪的室内布置，跟许久没人居住似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呛得嗅觉灵敏的六子捂住了口鼻。

“习惯就好，正常。”秦仝讳莫如深，对着六子比了个噤声手势。

两人随姜夔进了房间，当看到满屋地线索墙时，瞬间让秦仝肃然起敬。

他看得出来，很多的线索都并不来自卷宗新闻，很多都来自于私下的调查，甚至案件进展让他瞠目结舌，很多得出来的结果让匪夷所思又合乎常理。桌上熟悉的信封材质，熟悉的字迹，让秦仝更是恍然大悟。

难怪这些年，总有一些匿名信件送达到警局，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现在看来，已有答案。

难怪每次问老局长，他都不让调查这寄信者。

他早就知道了。

如果姜夔仍在警局任职，他依然还是刑侦大队最锋利的刀。

可惜了……

两人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六子更是打开眼界，内心一阵感叹：这些都是封尘已久的案子，他们背后的死者家属们都曾为案件奔波游走，时间这么长远在全世界遗忘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查。

也只有他在查。

秦仝瞥见姜夔放下药以后，就在白板上面涂涂写写。

上面的内容正是复盘这起失踪案。

不，此时被姜夔狠狠划去，重新写上：谋杀案。

“我们要合作吗？”

“凭什么？”秦仝听到自己的声音。

“就凭，我知道了一些线索，就凭我手上的监控是你们最想要的东西，还有……就凭我不怕郑家。”姜夔斟酌着片刻：

“现在大部分线索，都指向了这里。”

他圈起了704。

“而郑桥还在同心医院，受到了郑家保护，你们申请的搜查令需要当事人同意，可当事人已疯。对于郑家而言，宋妙妙只是一个普通人，是死是活在他们眼中视如草芥，所以这704你们未必能进。”

从得知宋妙妙已死后，姜夔心底里便对这案上了心，着了魔，甚至会不受控地想要做一些踩着接线的事情来。

就像现在狂热的他一般，疯魔地说出这些话来。

潜入704？

想法一旦萌生就如同心魔一样驱使着欲望，让他说出了这些堂而皇之的话来。可这事情一旦做下来，他和保安老关又有什么区别？

即使说是为了案件，可是打着侵犯别人隐私而为，这和罪犯又有何区别。

曾几何时，他也差点踏错了路，在天平之间坠入深渊。

可正因为如此，他对比明面暴露在阳光下的警察而言，有着行走黑暗的能力，所有后续需要承受的责任都由他来承担。

姜夔的潜台词如同巨大的诱惑，吸引着秦仝，秦仝知道。

可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仅仅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姜夔狂热的眼神闪烁，僵在原地。

“不进，也不代表我们查不了其他线索。况且这种非法入室得来的线索，无法呈堂也没有办法成为证据链。而且你这种行为，和那些嫌疑人或者罪犯别无两样，小恶不等于可以才在法律之上肆意妄为。”秦仝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姜夔，你还记得做警察时宣的誓？”

秦仝一话，让姜夔眼神一红，想要反驳的话被止住，哆嗦着，一下子就捂着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我宣誓……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他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眼神逐渐从迷茫到坚定，当年意气风发的情景历历在目。

“说得好！”此景一出，六子沉默捂着眼，秦仝则一声称好！

“真是差点出事了，我这脑子真是愈发不清醒了。”姜夔这会才终于平复了心情，苦笑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到底意味着什么。

妄念让姜夔起了不该起的念头，被后辈点醒他并不责备，而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

*

“我真的不能帮助你们吗？我可以签保密协议的。”姜夔叹了一口气：“想当友好市民都不行吗？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们多。”

“你们怀疑郑桥？”

秦仝避而不谈：“我只想要监控罢了。”

姜夔眼神一闪：“你这是基于郑桥已经是凶手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吗？”

秦仝不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基于郑桥为凶手这一前提去锁凶，再找到证据去锤他，说明你已经落入了思维陷阱。不瞒你说，我到同心医院的时候，郑桥亲口和我说过：他杀了人。”

秦仝和六子脸色一变，可耐不住姜夔接下来说的话：“郑桥的话无疑已经实锤自证自己的行为，可他周遭所有的奇怪的点都在为他鸣不平，他的精神异常，他的行为古怪，周围的线索为什么都如此切合。你真的要直接抓拿郑桥，那我无话可说，你们请自便。”

“我自己会随心查下去，等那封匿名信再次出现在警局的时候，你们才知道自己放任了凶手，诬陷了一个无辜的人入狱。”

“你这是威胁。”六子最先坐不住，嗔怒发声。

确实，现在情况还能调查，到后面一旦警方缉拿郑桥，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警方掰得过郑家，按口供且系列证据链促使其入狱。二、警局掰不过郑家，按精神病杀人缓刑。

无论哪种情况，结案后无人再会去想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真相，也无人再去平那被抛入青龙潭中的那名死者的冤屈。

话后，三人陷入了平静。

姜夔不语，继续在白板上涂涂写写。六子无声看向秦仝，秦仝则是从后腰包掏出了一根烟，点了起来。

氤氲的烟雾四散，笼罩在线索墙上，似不屈的冤魂凝成的模样怒吼过来。

半响，秦仝败了：“好吧，合作就合作。不过我们直接的对话都是私下的，你曾经是公务人员，参加调查更能帮助我们就行，保密协议得签，你的所有行为都别违法，作为案件关系人参与案件的知情权，仅此而已。”

这话让姜夔知道，他也赌赢了。

眼神瞬间得逞地闪了一下，按下摩拳擦掌的心：“来，我们来同步一下信息。”

这忽而正常忽而失常的行为让秦仝猛吸了两口香烟，也不会知道自己做错还是做对？

反正他有新搭档了，神经兮兮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