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微微点头，察觉旁边视线，心念一转，突然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你……”肖漾震惊瞪大双眼，又不得不压着声音，怕被人听见，“你干嘛呀，我们本来说好AA的。”
顾澈扭过头，故意凑到他耳朵边，像他一样小声说话，“你别管。”
果不其然，他再回过头来，那个叫章恒的人脸越来越臭，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刺。
一瞬间，顾澈心领神会，微微弯起嘴角。
有人请客，姚虎连连拍手，赞叹不已，“大气。”
“不错呀你，上哪儿找的对象，又高又帅又有钱，看不出来呀漾仔，这么有本事。”
他挪动胖胖的身躯，笑嘻嘻问：“你俩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快老实交代。”
这么多年，大家从来没看出肖漾竟然喜欢男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没人表现出丝毫惊讶，反倒是他俩的八卦更值得好奇。
“你这人，咋这么八卦呢。”肖漾红着个脸，脑子迅速转动，开始厚着脸皮胡说八道。
“我们工作认识的，我对他一见钟情，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他顶不住我猛烈的攻势，就答应了。”
章恒女朋友点好菜，把菜单递向右边，悄悄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顾澈接过菜单，顺手放到肖漾面前。肖漾勾勾画画，时不时问他吃不吃这，吃不吃那。
一切的一切，章恒都看在眼里，只觉刺眼的很。
听说是他追的顾澈，章恒一声冷哼，“这么卑微？那你在家岂不是毫无地位？”
“怎么可能，家里都是我说了算。”肖漾直接反驳，挺起胸膛，“我说往东，他绝不往西。”
“咦，真的假的。”
“当然了，我骗你们干嘛。”
……
不论他们问什么，肖漾都第一时间回答，甚至渐入佳境，发挥得越来越好。
表面上，他应对自如，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背地里悄悄拿起手机给顾澈发消息。
【XYZ：下跪.jpg】
【XYZ：我都是乱说的，老板千万千万不要当真。】
很快，服务员把菜端上来。
红艳艳的火锅汤底烧得上下翻滚，菜陆陆续续下到锅里，热气蒸腾。
姚虎叫来几瓶酒，一人前面放两瓶，“说起来，咱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必须喝两杯。”
肖漾帮顾澈挡开，“他不喝，开车了。”
“那你帮他喝咯。”姚虎转手就把四瓶全都放在他面前。
“行不行啊，不就两瓶而已，大不了叫代驾嘛。”章恒重新把酒拿回来，重重放在顾澈面前，暗暗挑衅：“对不对？”
顾澈没搭话，直接伸出手，把肖漾面前那两瓶也一起拿过来，引得姚虎大声赞叹。
“有种。”
看这样子，明显他俩要灌酒，肖漾一下子慌了，伸出手去夺酒瓶，“别别别，我不会开车，你喝醉了我扶不动你。”
“没事，我酒量很好。”顾澈平静陈述事实，淡淡瞥了章恒一眼。
一丝丝火药味儿弥漫开来，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他人毫无所觉。
肖漾阻止不了，只能不停给顾澈夹菜，让他垫垫肚子。
一转眼，桌上所有酒瓶都空了。
章恒今天好像格外上头，面红耳赤叫服务员直接拎一整件过来。他们找各种理由给顾澈敬酒，一杯接着一杯。顾澈也不拒绝，全都照单全收。
肖漾劝了又劝，根本劝不住，火气逐渐变大，生怕把顾澈给灌坏了。他伸出手，直接把顾澈面前的酒瓶和酒杯拿走，“差不多得了。”
看他脸色难看，姚虎也不敢再劝，跟着打哈哈，“行行行，反正我也喝不下了。”
“行什么行。”章恒弯腰从篮子里又拿出两瓶，放在顾澈面前，“是男人今天就不醉不休。”
激将法激没激到顾澈不好说，反正是激到肖漾了。
他气冲冲站起来，压不住满脑子怒火，“我说差不多得了，你听不见吗？”
“你非逼我带他来，就是为了灌他酒是吗？我没你这种朋友。”
肖漾伸手把顾澈拉起来，转身往外走，“今天我请客，以后不必再聚了。”
他一路拉着顾澈到收银台，算账付钱。
姚虎匆忙追过来，挤着个脸，“哎哟生什么气呀，这不帮你看看他酒品嘛。不至于吧，为了对象跟兄弟翻脸？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还比不过你刚谈的对象重要？”
肖漾完全冷静不下来，火气很重，“如果今天是你带对象来吃饭，我这样子灌他，你开心吗？”
“你们要真当我是朋友，就不可能这么对他。”
从小到大，肖漾都是没心没肺脾气最好那个，姚虎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尴尬得说不出话。
窗边，章恒一直紧紧盯着收银台，看着肖漾他们离开。不经意间对上顾澈浅藏笑意的眸子，气得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吓他女朋友一跳。
结合今晚种种反常，她终于回过味来，“啪”地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喜欢肖漾？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谈恋爱。”
“分手吧，恶心死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离开。
“哎？这又怎么了？”姚虎不明所以，为什么肖漾走了，章恒的女朋友也走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也没心思再吃，埋怨道：“我早说了这样不好，你非要灌人家，这下好了吧，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章恒不说话，抄起瓶子对着嘴猛灌，看得姚虎傻眼。
走出火锅店，外面温度低很多，一阵冷风袭来，顾澈整个人清醒不少，拿出手机叫代驾。
“对不起，早知道他们会这样，我就不该麻烦你来。”肖漾扶着他手臂，慢慢往停车场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你还好吗？头晕吗？”
顾澈摇摇头，面色如常，“还好。”
肖漾扭头仔细看他好几眼，还是放不下心，不敢松开手。他想了想，再次认真道歉：“又麻烦你帮忙，又没挡住他们灌你酒，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
“作为赔罪，等哪天你有空的时候，我再单独请你吃饭吧。”
顾澈“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去停车场有一段路，等他们找到车的时候，代驾正好也到了。
按照路线，代驾原本应该先把肖漾送回家，然后才把车开回顾澈家里。
肖漾不放心，无论如何坚持把顾澈送回家，看他平安无事躺在床上，这才打车回家。
他开开心心出门，丧着脸回来，一看就不对劲。
许沐柏虽然瞧见了，但不敢多问。
桌上的一幕幕不停在肖漾脑海里翻涌不息，章恒对顾澈的态度不像对待发小的对象，反倒像跟他有仇一样。
老板愿意纡尊降贵大发慈悲帮他的忙，肖漾真的非常感激，结果竟然让人家被灌这么多酒，他简直愧疚得睡不着。
翻来覆去，肖漾爬起来用手机买了解酒药，送到顾澈家里，然后盯着时间给他打电话。
第一个，无人接听；第二个、第三个，还是无人接听；肖漾心里一下就慌了，不顾已经半夜十二点，立刻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出门。
电梯里，他一边用手机打车，一边持续不停给顾澈打电话，脑子里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或许老板已经睡着了没听见，但是万一，万一他出什么事了……那可是Phantom的老板，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他怎么负得起这个责。
打车软件暂时没有司机接单，肖漾跑到路边找出租车，一边继续打顾澈的电话。
一遍又一遍忙音，像把烈火炙烤着他，急得他满头大汗。
“喂。”
电话终于接通，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肖漾猛地松了口气，急急问道：“你怎么样？解酒药拿到了吗？”
“拿到了，吃了。”顾澈放下水杯，躺回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天旋地转。
“那就好，那就好。”肖漾一阵后怕，眼眶莫名其妙滚出两行泪，哽咽着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死要面子，要不然，要不然你也不会……”
他声音听着不对劲，顾澈心里一揪，坐起身来，打起精神安慰：“你别哭，我真的没事。”
顾澈酒量早就锻炼出来，如今只不过有些头晕而已，听到对面带着哭腔，更加清醒许多。
肖漾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手忙脚乱抹着泪，“我哪哭了，我没哭。”
“老板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他挂断电话，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发呆，脑子一片乱麻。
夜色已深，寒气重，除了孤零零和路灯和偶尔路过的车辆，很少有人在外面闲逛。
肖漾渐渐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发现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太过荒唐，他的状态也很反常。
按理说，早在昨天老板主动提出帮他的时候，就该直接拒绝，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最怪异的是，看到章恒和姚虎故意灌顾澈喝酒，他竟然很生气，仿佛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肖漾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周一上班，他还是没想明白，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不敢面对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