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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明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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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夜色,端木云颐的鸾驾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自如,如同从强弩之上射出的箭般一路飞驰。

车厢内的二人端坐也十分惬意,面对端木云颐的调侃,司马彦也是毫不逊色地给予反击。

“共什么,夫人你倒是说说看呀?”原本充满挑逗意味的话语在经过第二次的复述之后变得冷冰冰的,司马彦卸下了那副玩闹的假面,这底下的他似乎令人更难以捉摸。

端木云颐明显感受到了这其中态度上的区别,她瞬间愣住了,抬起的手原本要揭开窗边的围帘。

她的手抓住围帘的流苏却滞了一瞬,望向窗外的眼睛也被这纵横交织的锦绫挡住了视线。

端木云颐回过头来看向司马彦,目光恳切,数次张嘴却哑口无言。

司马彦也不愿如此强迫她,只淡淡好说道,“夫人可莫要肖想。”

端木云颐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松了口气,“你倒真会给人扣高帽子,谁人说我肖想了,你们男人是什么稀罕物令人这么上赶着要往上凑?”

还未等司马彦回应,端木云颐转头又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声,“有你就够让人受罪的了。”

司马彦忽然一个激灵,紧盯着端木云颐,在她小声嘀咕出后半句话后,脸上竟展现出一片舒容。

突然,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到窗前,沐眠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公子,子总管有要事相报。”

车厢内的二人突然停住了玩闹时候的较量,同时看向对方,端木云颐知道此人定是有机密要事等着要处理,很快便转开头去重新看向窗外。

司马彦看了她一眼,她的背影蓦地令人揪心,不知为何突然却朝窗外的沐眠吩咐道,“让他上前细说。”

端木云颐也回过头来看着他,满脸讶色。

“喏——”沐眠迟疑了片刻,只好策马向后奔去,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驰来。

司马彦朝窗户边靠去,抬起围帘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就传来声音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相报,昨夜国子监羌祭酒一家惨招灭门!”

“谁?”司马彦讶声道。

“谁,国子监祭酒羌邬家眷?”端木云颐听后也回过头来,语气如那波涛汹涌的浪潮般向岸边翻涌波动。

子靳拱手施礼,朝司马彦看了一眼后得到确认的眼神后继续说道,“启禀殿下,正是羌祭酒府里,阖府被屠老少妇孺无一幸免。”

车厢内顿时安静得如空气凝滞了一般,司马彦和端木云颐都震惊到难以言语,特别是端木云颐。上午才堪堪从周若仪口中获取来自羌府的重要情报,夜幕低垂就收到羌门阖府被屠的消息。

刹时间,所有的信息像是在脑海中炸开来一般。

“会是谁干的?”端木云颐迟疑着开口问道,望向窗外子靳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司马彦时,流露出眼底的震惊,“是……是圣上派人动的手吗?”

司马彦闻言,神色忽则凛然。端木云颐在他的手下面前质疑当今圣上,不知该说她不谙世故抑或是对出自于对彼此深度了解后积累的信任。

子靳闻言自然也是突感震惊,谨慎地开口说道,“属下也无从得知,”话音未落,又见司马彦向他投来的犀利眼神,又迅速改口道,“据密探回报,昨夜神宇阁确有异动。自从上次西跨院章华阁刺杀案发生后,主子便派人暗中盯紧他们。新任阁主在刺杀中丧命之后,玄甲卫便接管了该门派。”

端木云颐的视线从二人的身上扫过,数次欲言又止,却又一言不发地呆坐在车厢另一端。

她心中明镜高悬,那日冬日宴,国子监羌祭酒无辜被牵连致死,凤影阁刚从羌府拿到情报,昨夜他们就阖府被屠,这一切定然不是巧合。

“端木丘辙。”端木云颐默默地说道。

司马彦屏退左右,认真地看向呆滞的端木云颐,问道,“夫人是怀疑圣上派人做的手脚?”

“不是他,难道还有其他人?”

“神宇阁确实昨夜有异动,但是这并不能确定就是圣上的指令。”

端木云颐好奇地看向他,话说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端木丘辙都有动手的动机,她对司马彦此刻的说辞实在不敢苟同。

司马彦貌似看懂了她内心的焦虑和怀疑,凝重的神色又添了些紧张,自己刚才确实是有在帮端木丘辙开脱的嫌疑,但是这种直白的剧情发展非常有可能是个圈套,而这背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夫人先不用从内部开始怀疑和瓦解,不妨先看看事态是如何发展的。想必我们的国公爷此刻还没接到消息,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想好一套即将面对我们的说辞了。”司马彦说完,继而又拂起围帘看向窗外。

此时马车已快到合欢巷,幽深的巷子口空无一人,转角处微弱的灯影下却不难瞥见几袂衣袍的倒影。

端木云颐搀扶着司马彦的手从鸾车上下来,二人对视一眼后共同瞥向暗影深处,眼神交流同时也似乎唤醒了彼此那微弱的信任感。

“想必那都不是你的人吧。”端木云颐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还道是夫人身边的人这么不放心,紧紧跟随了一路呢。”

司马彦见二人的关系又缓和了些,忙又接着道,“管他是什么人,纵然也是保护了你我二人一路,夫人现在是陪我去见祖母呢,还是先去给父亲请安呢?”

端木云颐挑挑眉,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是随他先到了观澜阁。

二人前脚刚到观澜阁院门,就见荣国公身边的小厮荣庚匆匆来请。

“二位主子,老爷刚听闻您二位回到府里,便差小人去请主子过府,有要事商议。”

司马彦闻言忙点头示意,端木云颐却是头也不垂地迈过院门槛,向院内走去。

荣庚忙起身跟随在侧,引领二人向书房走去。

进了房门,却瞧见荣国公呆坐在茶桌前,旁边坐在火炉上的的陶水壶正咕嘟咕嘟地蒸腾着热气,像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给父亲请安。”司马彦忙作揖施礼,端木云颐只在一旁稍稍顿了顿。

荣国公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忙道,“你二人这么快就来了,快快落座,与为父喝一壶热茶。”

“国公爷似心有所戚,不知所谓何事?”端木云颐开门见山地问候道。

“唉!”荣国公若有所思地叹气道,“昨夜,羌府阖府被屠,老夫这心里揪着揪着郁结了大半日,甚是不舒爽。”

司马彦和端木云颐闻言忙互相看了一眼,荣国公的表情沉重,眼神深邃,看起来确实像是因为难过造成的阴郁。

但是端木云颐自然是不信的,她朝司马彦瞟了一眼没有接话,又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茶盏开始品茶。

司马彦见状只好接过话匣子道,“父亲,还是要保重身体。这逝者已矣,生者还需继续,想必父亲日前定是与羌府过于交好,才会如此伤心。”

荣国公点点头,面上却闪过一丝尴尬,冬日宴上要不是他摆了羌邬一道,他也不至于在殿前失仪,至于他是怎么死的,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端木云颐心里也清楚,要不是荣国公的机智,今日恐怕还依旧忐忑不安,无法顺利成婚。她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司马彦,此男人对自己的生父也是如个外人一般,只说了那么一句就不再多说了,低下头把玩着桌上的茶盏,对荣国公的神情也是漠不关心。

荣国公只静静地又喝了一杯茶。

“不知是何人下的手,竟如此狠心连妇孺都不放过。”静谧的书房突然传来端木云颐的声音。

这一声质疑引起荣国公父子二人的注意,荣国公卸下那副沉重的表情,斜着看了端木云颐一眼,还没开口眼神里却满是不悦。

司马彦左右端看了几眼,见荣国公没有出声,只好开口道,“左右不过是遇上了仇人或是贼人,不然怎么会下如此狠手。”

端木云颐闻言顿了顿,又回说道,“听闻,圣上对羌家不满久矣。”

夫妻二人如约好了般同时看向荣国公。

“大胆!怎可如此揣测圣上,这让外人听见,岂不是落人口实!”荣国公愤而怒斥,又因面前的人是三殿下与自己亲儿子,思来想去又将怒气压制,转而缓和地解释道,“这还是在府里,在外头你们二人可万万不可随口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国公爷教训得极是!”端木云颐大方地附和道,说完又向司马彦瞥了一眼。

“那父亲的意思是,不可能是宫里人动的手?”司马彦接收到信号继续追问。

荣国公见目的达成,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反过来说道,“是与否都得注意祸从口出,虽然羌祭酒在冬日宴上死得蹊跷,但却不敢私下揣测的,这羌府听闻手中攥着什么重要的物件,对圣上极其不利,此消息一走露风声,他们自然是没有落个好的。”

说罢,荣国公又转头看向二人,目光恳切,像是一个对孩子深切叮咛的老父亲一般。

端木云颐暗自叹气,这等于说了个寂寞,说了一大堆愣是相当于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司马彦时,却瞧见他神清气爽,像是拨开了那层层乌云后的明月般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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