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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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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无论是仙门还是魔界都喜欢用问心的法子来打击一个人。

可沈楠九在七重渊生活了十三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不就是太阴阵?相似的幻境数不胜数。他无一不破。

面前站着一人,背对着他。长发流泻如绸缎。

沈楠九的心魔从未变过,是那个人。那个取他心、弃他如敝屣,将他丢进深渊的人。

幻象化作他的模样,大红衣袍举着酒杯过来,唇似涂了女儿家的胭脂,艳艳得漂亮。

一段红绸,两端各自系上对方的腰带,双鱼玉佩压裾。

这根纠缠的绸,扯着他与沈楠九,从此难以分开。

他的指腹拂过沈楠九的梅枝魔纹,低笑着,唤了声:“阿云。”

又变作:“九儿。”

沈楠九敛眸瞧那张脸,手中蓦然多出一把刀,在他酒杯抵着自己齿间的瞬间,刀刃吻上了那人的脖颈。

金樽与地面锵然相触,美酒迸溅,如碎珠玉屑。

红绸未断,人先亡。

他握刀。牢牢握刀。

指节与腕骨显露。

刀名照影——曾是惊鸿照影来。①

刃面清晰得可以看见幻像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七重渊里,沈楠九弃符箓转修刀。

这把刀,他举起来很多次,意味着他也杀了很多次的卫栎。妖魔鬼怪都想要寻到他的弱点,瞧他自戕而亡,谁知幻境根本不起作用呢。

因为沈楠九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不会怕。

可这回,那人倒下时,抓住了他冷静握刀的手。

也是这回,沈楠九的指尖抖了一下。

轻轻的一下。好像空荡荡的胸腔里也会埋雪似的。接着,枯枝落叶俱被砸碎,只留下染血冷雪。

沈楠九无情地拨开那只眷恋不舍的手。

他带着雪花与血花开始下坠……

但二人之间仍有一红绸未断,他下坠,红绸便扯得沈楠九站不稳,于是他与他一同倒下。

两枚双鱼玉佩在半空激荡,叮当相撞。

沈楠九轰然摔进雪地,他却消失不见了。

苍茫空寂的世界里,雪地上隆然伏着一人。

双鱼玉佩裂,牵线红绸断……

寒霜苦雪冻僵脸颊。

这世上从来只剩沈楠九。

风中传来挲挲踩雪的脚步声,沈楠九仰头。

一病秧子弯腰,伸手递来,晏晏一笑。

日光下澈,他道:

“阿九,我们回家吧。”

……

血洒枯枝,红梅盛开。

沈楠九提刀走在凄冷的风里,沸雪遮了视线,砸进眸中,化作水迹,瞧着好似几点泪痕蜿蜒。

……

卫栎在清净门,等他回家。

……

太阴阵外。

寂灭自认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对观山樾道:“什么好手段,还要多谢护法大人诱沈楠九前来。”

他想要拍拍观山樾的肩膀,不出意料被躲开了,寂灭的笑容僵在脸上。

很快恢复如常:

“待本尊正式即位你便是从龙之功。”

观山樾仅微微一笑。

沈楠九死不死的不知道,但这位长老一定活不长了。

“长老话说得有些早了。”

——

这熟悉的声音。

寂灭扭头看去,却见阵破,沈楠九神色如常,拎刀踏来。

风雪已至,遒枝红梅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杀人利器。

“你——怎么会?!”

寂灭转了转手腕想要偷袭。

跳梁小丑。

沈楠九懒得搭理,反而瞧了观山樾一下。

轻淡的一瞥,是警告。

观山樾飞上树梢,微笑站着,随意找了个借口:“寂灭长老许了属下九色莲,属下才将你带来。”

将看好戏说得冠冕堂皇。

这里头未必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观山樾垂眸把玩手中的笛子:

“打架的事情与我无关。”

连属下的卑称也不喊。

界限都划清了。

刀破凌空,照影蘸血。一点儿反击之力都没有,寂灭捂着喉咙,伸手抓了抓魔宫王座,却抓空了。

王座在远方,在沈楠九的脚下。

太突然了,寂灭的反叛就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沈楠九常年不在魔宫,离开得太久,他都忘记了这从七重渊爬上来的家伙是如何坐上魔尊的位置了。

可明明那人说太阴阵无人可解。寂灭不甘心得瞪大眼睛,余光扫到观山樾居高临下的样子和嘴角一抹浅淡的笑。

救、救我……

没脑子的东西搞了个太阴阵,沈楠九的视线缓缓扫过观山樾,轻轻一笑。

他释放威压,瞥了一圈藏在暗处、作壁上观的魔修,云淡风轻:

“诸位别试图用魔族计划来要挟我,否则,我不介意杀光苦幽岭所有的魔修。”

“是,尊上。”

暗处魔修不管情愿与否皆被威压桎梏着叩拜在地,毕恭毕敬。

甚至是树上的观山樾也微微垂首,可他漠不关心地研究着笛子,仿佛人间藏了机关的玩具一样。

但这确实只是一柄平平无奇的玉笛。

沈楠九瞬移回了溪源村,观山樾留在原处,手指一勾,无人在意已死的寂灭躯壳中一缕黑气逃窜出去。

*

风明被人晃醒,入目是斗笠的宽檐帷幔,他问:“我怎么了?”

“那魔修临死前设计阵法,让我们进入幻境。”

沈楠九解释:“我比你先一步醒来,已经解开了幻境。”

“原来如此。”风明叹了口气:“我急于求成、学艺不精。”

“你本为剑修,阵法上的事情无需牵挂。”

风明蹙眉。他是要强的性子,疏忽周围异样本就不该,还让入门时间不如他的弟子救了,顿时沮丧。

沈楠九拉他起来:“走吧,回去复命。”

白雪纷飞,乌篷船划过水波,姑娘清脆的叫卖声重新落入耳中,风明仰头看了看冬日不甚明亮的阳光。

他的外祖告诉他,已故的娘亲是个很强大的人。名为若凝,心为顽草。

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风明希望成为一株坚韧的顽草,就像他的娘亲。他坦然接受自己不如人的地方,下一次他会做得更好。

此番历练,心有了悟,灵台镜清。

风明释然一笑:“你回吧,我要去趟上善宗。父亲那儿,我一会传音告知。”

溪源村离上善宗确实不远,御剑快得话半天就能到。恐怕到时候沈楠九还没回去,风明已经到了上善宗。

“好。”

二人就此拜别。

*

白毛鸡趴在窗户上晒太阳。说是晒太阳,实则是在修行。

卫栎将屋前的花松了松土,修剪枝桠的时候,不小心被根茎上的刺戳中了手,几滴血砸进泥土里。

“做事也忒不仔细。”

责备的声音落入耳中,卫栎回头看去。红衣金鞭,长发微卷如藻。

“阿翎?你怎么来了?”

师尊神通广大,卫栎又重有了眼睛,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修复经脉。

凤翎神色晦暗一瞬。

“不欢迎我?”

想挑刺的人到哪儿都能挑刺。

凤翎将食盒丢到桌子上,回答了上个问题:“自是督促你吃饭。”

这事都知道。

卫栎回眸瞥了眼白毛鸡。它立刻装死。

“瞧它作什么?我再不来你饿死在淼淼涧也无人知晓。”

“滚过来,吃饭。”

“其实……”我不饿。

一个眼刀飞来。卫栎将后半句话收回肚中,洗干净手,打开食盒。

“鱼汤?”卫栎挑了点鱼肉,入口无刺鲜美:“是珍馐阁的拿手好菜?”

凤翎抬起他被扎伤的左手。

卫栎不适应地往后缩了缩:“都快好了。”

补了句:“小题大做。”

谁碰才好?沈楠九吗?你对他就不设防。可他与你才认识几天?

凤翎眸子半敛,攥紧了要逃走的一节腕骨,若有所指:“管那么多作甚?你吃你的就是了。”

卫栎挣脱不开,索性戳了口鱼肉,又听凤翎语气淡淡:

“你那徒儿看着邪气,留个心眼。别总傻傻地凑过去。”

偏见,完全的偏见。

卫栎没忍住:“九儿挺好的。”

上能打架,中能炼药,下能烧饭,多会伺候师尊。

凤翎的指甲掐入卫栎的小伤口,他倒吸一口气:“松手。”

凤翎冷笑:“好什么?蠢货。”

“你是迷魂汤喝多了吗?沈楠九怎么就能恰好倒在你回家的路上,哭丧着叫你收徒?”

“魔尊入主魔界,近来正谋划着离间仙门百家,他指不定是哪个魔修派来潜入清净门的卧底。”

这话好多地方都没道理。但凤翎被沈楠九冲昏了头脑,一时口不择言,把心中怀疑都吐露出来。

“松手。”

卫栎垂眸落到禁锢住自己的那只手,又重复了一遍。

这手修长有力,牢牢掌着他的腕骨。可卫栎记得以前,凤翎连攥紧他的衣摆都做不到。

阿翎,对他……

卫栎心惊。

“松手?”凤翎质问:“我凭什么松手?”

沈楠九、沈楠九!你眼里便只有沈楠九了吗?一点坏话听不得。视线掠过束发木簪,更是愤然。头两日还带着金簪,现在连一分也不愿意了吗?

藏了多年的心绪一朝之间被识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冲得他嘴急心快,凤翎几乎不加掩饰眸中炽烈:“卫栎,我们结契吧。”

空气静默片刻。

窗户边上的白毛鸡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看似多情、嬉皮笑脸的卫栎才是最没有心的。即便有心,他的心也给了那个小徒弟——沈楠九。

“凤翎,这是最后一遍,松手。”

卫栎彻底冷了神情。

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师兄弟都做不成了。

这人要真狠起来,能抛下他一别十三年。

可是为什么啊?他不如沈楠九吗?

凤翎慌乱几分,掌心不自觉露出一点儿空隙,等意识到时,他想再去抓住,却没有了机会。

卫栎仅留下一截衣摆。

就像从前。

原来直到现在,他依旧连抓住师兄的衣摆都做不到。

门被关紧,桌上的鱼只吃了两口,如今已经冷了。

凤翎站在外面。

沈楠九!

淼淼涧的泉水噼里啪啦、奋然不顾地撞上巨石,然后,泻下。

可巨石完好无损。

他眼眶红润: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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